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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27)

但意识终究是控制不住,在一点一点流失。

席香只觉步履维艰,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昏过去。趁着意识尚在,她低下头对小公主道:“你先走,去问人在平邑驻扎的永安堂商队在哪里。你一个小姑娘,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小公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情。

她抓着席香的手,口中急切喊道:“席姐姐,席姐姐。”

席香拍拍她的手,语气柔和:“去吧。”

“席姐姐对不起……”小公主眼眶都红了,“你们来救我的那天,我是故意支开你弟弟,让他和哈德一起出门的。只要你弟弟还在西戎,你母亲就一定会为了他留下来,不会跟着我们一起离开。”

席香神情一凝,反攥住小公主的手,目光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小公主手腕被她攥得生疼,想挣脱却挣脱不得,垂下眼眸不敢与席香,低声道:“我当时想着,如果你们救我一个人,那逃出来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多带一个人,就是多一个累赘,所以……所以我才支开你弟弟……”

“你!”席香眼中迸出一股杀气,恨不能就此拧断她的手。

小公主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席姐姐,我受够在西戎的日子了,我太想离开了,对不起席姐姐。”

“不过你别担心。”小公主吸了吸鼻子,忙解释道:“你母亲很得西戎王的喜爱,就算我逃了,你母亲也不会牵累的。你弟弟虽非西戎王亲生,但西戎王也很喜爱他,整个西戎王族都很善待他都当他是西戎王的亲生子,故而都没人告知他,他不是西戎王的儿子。”

席香死死盯着小公主,半晌,攥着小公主的手劲缓缓松了。

“你走吧,再不走,追兵要来了。”席香闭上眼睛,不再看小公主。

她快要撑不住了,全凭手中□□在支撑她站立。

小公主却摇头,呜咽道:“我们一起走。席姐姐我扶着你走。”

她欲上前扶席香,席香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她,目光沉沉:“走,别再废话。”

“要么你和我一起走,要么我随你留下。”小公主眼中溢出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席姐姐,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把你丢下。”

她自打有记忆起,便没有感受过来自人的善意。遇到的人,都是极尽自私恶毒的,就连一开始对她还算好的奶娘,到最后也为了自身利益妄想杀了她性命,人人待她冷漠刻薄,她亦如此待人,从不觉得有何不妥。

直到遇上席香,这人看似冷冰冰的,从未见她笑过,可却有一颗赤城炙热的心,舍命救下自己,却别无所图。

小公主伸手抹了把眼泪,再度抓住了席香的手,咬牙道:“席姐姐,我背着你走,我们一起走。”

席香已分辨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隐约知道听出了她声音的惶然,便只当她是在害怕,呢喃细哄着:“不要怕,先前陈三公子和咱们说过的,只要到了平邑,找到永安堂的商队我们就平安了。你去找他们,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她松开小公主的手,无力地往墙上一靠,身体慢慢滑落,意识也渐渐陷入模糊里。

闭上眼那一瞬间,她恍惚听见一道熟悉的狗吠声,汪汪汪的声音渐渐近了。

随后,似有人在她不远处失声痛喊:“阿姐!”

第020章

席香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父亲那一张胡茬子的脸,他语气严肃地道:“睡过头要罚跑校场十圈,这可是你说的。”

她一愣,父亲已经板着脸踱步走出去,“快点儿,给你一刻时间穿戴好。”

席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在桂州的家中,她从床上起来,看着自己的小手,满是茫然。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天才微亮,父亲已经拿着他的戟刀和一杆小□□侯在院里了。

“时间掐得这么准,不多不少正好一刻钟。”父亲拧着眉头看着她,虽露一脸嫌弃,但眉宇间却是满满的溺爱,“你从哪里学的这偷懒法子?校场里的兵蛋子教你的?”

说着,他将那杆小□□扔过来,“走着。跑校场十圈,一圈也不能少。”

席香握着小□□,几步走到他身侧,忽然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父亲的手常年练武,长满了手茧子,很是粗糙。但他掌心传来的温热感,却很真实。

真实得不像在梦里。

席香面露疑惑,一时间分辨此时她是在梦中,还是未来那十年的生活才是她梦里。

父亲敏锐地察觉她的不对劲,低头仔细审视着她,“又在想什么法子逃避跑步?”

席香仰头看着他,如此真实的父亲就在眼前,怎么会是梦。她摇摇头,喃喃道:“不逃了,今天我要跑二十圈。”

“嘿,那你先跑完十圈,再说跑二十圈的事。”父亲牵着她往校场走,满面笑容地念叨着:“小丫头片子跟着校场那群兵蛋子学坏了啊,真功夫没学多少,大话倒是说得挺利索。”

到了校场,士兵们已经整齐有序的列队晨跑了。见到她与父亲,纷纷扬声道:“席将军好!席小将军好!”

父亲横眉竖眼:“哪里来的席小将军?”

那群人轰然大笑,“嗳,咱们小香儿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现在不是小将军是什么?小将军,咱们已经跑了一圈,你迟到了,要罚三圈才成!”

“她刚刚说,她今儿要跑二十圈。你们若是跑不过她,今日就别吃饭了。”

众人瞬间哀嚎:“啊?不要这么狠吧?”

父亲伸手拍拍席香的头,笑得十分和蔼,“自己说的话,一定要做到,可别食言喽,席小将军。”

不过只是跑二十圈而已。席香板着一张小脸,快速入了队,与士兵们一起跑起来。

不过七岁大的小姑娘,跟在队尾跑,竟也不落下一点,保持一定距离,还真就坚持跑完了二十圈。

跑完步,她又随众人扎马步。

日头东升,晨曦辉芒映得人影瘦瘦长长。父亲踩着她的长影子,在挨个儿检查,谁的马步扎得不稳,谁的腿又站抖了。

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喊声:

“香儿,该吃饭了!”

她循声转头看去,却是一身荆钗布裙的母亲跨着个篮子站在校场边上,正满面含笑看着她。“吃了饭再接着练。”

“看什么看!”父亲忽然转身,抬手给了她警告的一拳,“练武最忌讳一心二用,罚你等会倒立半个时辰。”

话说完,他却是一脸吃味的朝只顾女儿完全忘了丈夫的妇人撇了撇嘴。

席香视线忽然就模糊了。

这是七岁还没去汴梁前发生的事。

她在自己的梦里。

父亲和母亲,都在她梦里。

席香低下头,眼泪滚了出来。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香儿?你怎么了?”

她不答,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耳边却开始出现两个声音:

“香儿?”

“阿姐?”

“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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