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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119)

于是乎,皇帝和百官们大眼瞪小眼,都没有人说话,如此僵持了数天,百官开始吃不消了。

百官吃不消,主要是被民间舆论压的。

不知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漏了口风出去,百姓们都知道了皇帝一纸诏书把席香从桂州召到汴梁来,并不是为了奖励这位国之功臣,而是迫于百官的压力要问罪于她。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骂起当朝的官员来,做一句奸臣右一句佞臣的,甚至还有文人墨客吟诗作对来讽刺,一些话本戏文也纷纷横空出世,内容基本上大同小异,写的都是有名女将军战功赫赫却被奸臣所害的故事。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女将军的原型就是席香。百官们气了个面红耳赤,心中直骂娘,但气归气,却不敢贸然出手打压民间舆论。这种时候,越是打压,就越是坐实了他们为官不仁不义的名声,最好的办法只能冷处理。

好在很快就由赵歆出面把外面的流言压下来,以公主的身份亲自向百姓们立誓,大梁朝绝不会发生苛刻功臣的事情,召席香回汴梁并非是为了问罪,而是赏赐,之所以一直未出旨意昭告,是因为席□□劳太大,朝中一时间议定如何封赏。

有赵歆前几天才捐了白银一万两给女子书院的仁慈口碑做基础,她这一出面,百姓便都相信了,又夸起公主的如何如何好来。

赵歆因此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更甚,人人都道她是位晓大义爱子民的皇族公主。

而群臣们也因此都松了口气,因为公主的行为无异于给他们递了个台阶下,解了他们如今尴尬的处境。因此,群臣心中对公主的好感倍增,和百姓一样,都夸公主深明大义。

但群臣们都没想到的是,民间这一阵子流言蜚语的幕后推手正是赵歆。他们一边对赵歆感恩戴德,一边顺着赵歆给的这个台阶赶紧递上折子,请封席香为正二品都统。

但群臣找到台阶下吃得消了,皇帝却开始吃不消了,原因却是被陈令给闹的。

自打民间舆论一出,皇帝散了朝就能看见陈令候在太清殿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却又不发一言。一开始皇帝以为陈令是为了席香而来,还举手发誓道:“表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席将军受一点委屈的!”

但陈令只似笑非笑的问:“外头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皇帝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装傻充愣,反问道:“什么流言?”

陈令呵笑一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皇帝在陈令面前向来都是自称我,可因为心虚,他忽然自称起朕来了,硬着头皮一口咬定自己不清楚:“宫外出了什么流言?莫不是与席将军有关?”

陈令冷哼了一声,满脸上写着“你在做什么我都知道”,以至于皇帝心虚更甚,莫名的就不太敢见他,便借口政务太忙,把他打发走了。

之后几天皇帝也是用同样的借口,逃避和这位向来聪明至极的令表兄单独相处的机会。可当赵歆出面压下舆论后,皇帝再想逃避陈令,就逃不开了。

因为不仅陈令察觉了不对,连陈瑜都察觉了。

镇远侯抱病不出,不好向皇帝直接施压,只能让陈瑜代劳。而陈瑜板着一张脸,活脱脱就是一个年轻版的镇远侯,皇帝敢借口政务太忙来打发掉陈令,但是却打发不了陈瑜的。

是以,陈瑜和陈令双双求见时,皇帝一边让内侍去请公主,一边抱着脑袋等两位表兄进殿训他一顿。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瑜并没有斥他胡闹的意思,而是一脸严肃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皇帝在陈瑜面前向来怂得很,眼神飘忽不定,半晌不敢答话。

“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谁教你这么窝囊的?”陈令连着几天都被皇帝避而不见,心里攒着一股气,也就是碍于陈瑜在,否则他必然会下手揍一顿这熊皇帝。

皇帝支支吾吾道:“不知瑜表兄指的是什么?是席将军升职的事么?朕也觉得只封席将军一个二品督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不如给席将军封个伯爵?令表兄你觉得如何?”

陈令几乎要气笑了,很明显这熊皇帝还知道自己干的事太过,所以借席香来讨好他呢。但事关江山社稷,岂能含糊过去,陈令冷着脸道:“你少给我打哈哈,坦诚说你究竟怎么想的。”

皇帝看看陈令,又瞅了眼陈瑜,知道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是不可能的。他朝内侍挥手,示意内侍们都退下后,方期期艾艾的道:“而政务上大小事宜虽多,但有辅政大臣处理,即便没了朕,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即是如此,那朕不当这个皇帝也无妨。”

不想当皇帝这种句话,皇帝没少在陈令面前提,陈令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但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先帝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不当皇帝谁来当?

但陈瑜却是第一次听皇帝说不想当皇帝的话,他心中隐隐约约猜到皇帝是这样的想法,可真的听皇帝亲口说出来,还是吓了一跳,当即跪了下来,恭声道:“皇上慎言!臣等尽忠职守绝无二心。”

皇帝忙上前去扶起陈瑜,口中忙道:“瑜表兄快起来,你别误会,朕没有说你们要夺权篡位的意思。”

夺权篡位四个字一出,陈瑜哪里还敢起来,任凭皇帝怎么扶他,都死死跪着纹丝不动。

从皇帝即位那天起,宫里宫外就开始传流言,道皇帝年幼,与傀儡皇帝无异,辅政大臣镇远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晚有一天会傀儡皇帝给废了自己登上帝位。

这些流言传了十余年,镇远侯也战战兢兢了十余年,一言一行都不敢过分托大,生怕一时不慎就落了人话柄。连带整个镇远侯府上上下下近百人,都打着十分的小心谨慎,不敢和人有过半句争执,就怕传出去就成了镇远侯府仗势欺人,也怕传到皇帝耳里,皇帝会信以为真,以为他们家真有反心,到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知道多少权臣辅助幼帝都没好下场,前人之鉴,不可不防。

“是朕自己不想,与旁人无关。”陈瑜跪着不起,皇帝只好蹲下来,解释道:“朕天资愚钝,不管是驭臣之道,还是帝王心术,学了十几年,仍是毫无长进,实在愧对舅舅的栽培与厚望。这些年随着舅舅放权越多,朕越觉得这个皇位烫得慌,亏得如今大梁还算太平,若是乱世,只怕赵家的这片江山就要葬送在朕手中了。”

说到这儿,皇帝叹了口气,“何况,朕也志不在此,朕就想令表兄那样,无拘无束,各地奔走,一边赚点小钱,一边游览各地人文风光,如此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一生都要在这深宫高墙中,就算当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呢?若是能离开这皇宫,让朕做个樵夫渔翁,朕也是愿意的。”

饶是陈瑜心中早已有准备,但听到这话时脸色仍是一变,神情惊疑不定的看着皇帝,不想当皇帝,反而想当个凡夫俗子,这是叛逆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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