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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108)

陈珞细数着陈令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说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简直是令见者伤心听者落泪,席香越听心中越难受,好半晌,才低着头轻声道:“我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若是早一点知道……”

早一点知道会怎么样,席香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本就是内敛的性子,习惯用行动表达所思所想,此时让她说些款款深情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席香背对着陈珞低头,陈珞看不清她神情,只听她声音轻不可闻,便“咳”了一声,道:“席姑娘你别误会,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不要因此有负担。”

他边说边探头打量席香神情,见她双眼红了,说话的声音便扬了扬:“席姑娘你你别哭啊,我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那混账弟弟替你做了什么,你别哭别哭啊。”

席香正想解释自己没哭,不料这时忽听里间传来陈令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陈二你给我闭嘴!”

这话音中气十足,一听就不是重伤的人说出来的。

席香一脸狐疑地走进去,陈令已经坐起来了,正打算穿鞋起来。

陈珞跟在席香身后,对着陈令挤眉弄眼。杨清韵也跟着进来,有些惊讶地道:“三公子你醒了?”

醒了,看这样子,怕是早就醒了。

席香也不是没受伤过的人,一看陈令这样,就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了。回想起陈珞方才的言行,席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语气平静的道:“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陈令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杨清韵见此情形也明白了过来,她到底是过来人,知晓此时应该留两人独处,便朝陈珞使了个眼神,陈珞会意,两人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刘大夫替我换完药后,我就醒过来了。”陈令挠了挠脑袋,在席香抿唇不语的注视下,心虚地低下头,乖巧得像个认错的孩子,“正好当时听到穆瑛劝你先回去处理军务,我就没说话。”

为何不说话,无非是看在席香心中是他重要还是军务重要。

穆瑛那番话说完,席香最终的选择是走了。

陈令虽早已有准备,但席香真的走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之后他没心情搭理人,就索性一直装睡了,不料会让掌柜误会这么深,甚至把他二哥都叫来送他最后一面了。

他怕回头这二哥又把家里人都从汴梁招来,不得已只好睁眼和二哥打了照面,熟料招来这二哥一顿嘲笑:“席姑娘那样的性子,就算是她亲娘躺在这里,她也会放下来先去顾全大局!”

末了,这二哥忽然一拍脑门,出了个馊主意:“不如将计就计,你装一副快死了的样子,我去叫席姑娘过来,再拿话逼一逼她,说不定能逼出她一点真心话呢,我瞧着席姑娘也不像对你没意思的样子。”

陈令答应了,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装重伤不愈的戏码。

席香从陈令口中听完始末,久久不语。

陈令垂头丧气,觉得无望了,却忽听席香开口问:“我娘的玉佩还在你手上吗?”

陈令一怔,心中难过无以言表,但还是出声答道:“在。”

他从怀里掏出玉佩,递到席香面前,席香却没接,只依旧十分平静的道:“那就先放你这里。”

席香说完,便转身走了。

陈令捏着玉佩,怔住了。

陈珞进来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给他脑袋来了一拳,恨铁不成钢道:“我差点就把她话引出来了,你说你瞎出什么声?蠢货!现在知道错都晚了!”

陈令回过神,将玉佩护在怀里,语气十分不满的对陈珞道:“我要不出声,你就把她逼哭了。”

陈珞呵呵:“这人还没过门呢,你倒先心疼上了?”

陈令也呵呵,拿着在陈珞面前晃了晃,小眼神儿得意不已:“这是她家传玉佩,是一对的,她爹那一块在她那里,这一块是她娘的,现在开始就放我这了。”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陈珞沉默半晌,忽然抓到了个重点:“她娘的玉佩在你这里,感情你真拿自己当成咱家的三姑娘准备嫁她啊?”

陈令一呆,他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遂道:“妥,到时候二哥你的添妆可别太寒酸了。”

陈珞骂了句:“出息!”便气冲冲走了。

留下陈令端详着手里的玉佩,已经在开始思考着什么时候成亲了。

第077章

但陈令还没得意多久,第二日汴梁那边忽然来了道圣旨,召席香即刻启程去汴梁问罪。

问罪?

这旨意一下来,军营上下全都懵了。这桂州打下来了,席香身为主将没有军功反而还落了罪?

前来传旨的是宫里的内侍十五,这是位老熟人了,和席香经历过瘴林生死的,就冲着这份交情,十五也愿意多透点内情给她。

当众宣完旨意,他和席香进屋,给席香透了底:“这旨意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朝臣的意思,就是揪着你攻下桂州消失了半个月的事不放呢。”

席香身为一军主将,却擅离其岗,往大了说完全可以治个玩忽职守的死罪。

汴梁那一群人,死盯着席香这么久,终于等到她疏忽大意犯下这样的大错,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不扑腾起点水花都对不起他们这两年来盯了她这么久。

但有人想治席香,就有人想保她,比如以庄鸿曦为首的武将一系,当然也有作壁上观的,比如御史台各部没牵扯到厉害关系的官员,总之群臣一下分成几拨人,在朝会上一连闹了三天,一个个挽着袖子吵得不可开交,直逼得皇帝下旨这才短暂的停歇。

席香对此坦然接受,她擅离职守是事实,无可辩驳。

至于是不是真要治她的死罪,以她去了两趟汴梁所接触的人而言,治罪是肯定的,但死罪倒不至于。

汴梁那群勋贵们,只是想按下她这个冒头和男人争席位的女人,并不至于真想要了她的命。这一群人自命清高,在他们看来,她还只是一个女人,就目前形势而言,他们想来是不屑于要她一个女人的命的。

说完正事,席香问起庄鸿曦的伤势,提到这个十五唉声叹气道:“老人家到了这个年岁,以后只要安心荣养,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席香听懂了十五这一声叹息,庄老将军是那样雄心壮志的一个人,这个年岁仍能带兵征战可见身体素质是极好的,如今这一伤,命是可以保住了,但是再想带兵,怕是不能了。

世间最令人怅然若失的事莫过于英雄迟暮,席香心中也不免一声叹息,但悬着的一颗心也能放了下来,“人没事就好。”

“没事是没事,就是这几日,他还能拼着一股劲,让庄侍郎扶着上朝舌战群儒呢。”

十五提到这个,面上也不由得露出敬佩之色,“别的不说,就是冲着他身上的伤,那些文臣们嘴刀子再利也不敢往老人家身上使,我是头一回看那群文臣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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