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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51)

顾二精神不大好,吃了药就睡过去了,贺大娘守在她身边,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贺大娘给顾二掖了掖被角,到灶上嘱咐一番,安排好府上的吃食,端了碗米汤回来,见顾二已经醒了,小脸苍白,汗珠子一滴滴的落下来,就是死死的咬着下唇,半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贺大娘心疼她,却又恼她憨傻背了黑锅,板着脸皮把米汤给顾二灌了下去,就坐在一旁冷眼看着顾二。

顾二知晓贺大娘气的很,却又担心的问道:“灶上的嬷嬷们都没事了吧?”

贺大娘大手猛地一拍桌子,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自己小命差点搭了进去,还给那帮东西遮遮掩掩。你说,那东西到底是谁吃的?”

顾二身子一哆嗦,怯生生地道:“大娘,确实是我咬的……”

贺大娘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着顾二,摆明了不相信她:“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去吃那上供的祭品,你说,是谁诓你吃的?”

顾二吞吞吐吐地道:“没,没人诓我,只是,只是王顺家的叫我自己去拿……”

声音越来越小,却又突然拔高了嗓子急道:“应是我没看清楚,拿错了点心盒子。”

贺大娘见她此时还在为王顺家的说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也知道这孩子死脑筋,一时怕是转不过弯来,眯着眼睛道:“你一口一个姐姐,你且看看,你这姐姐会不会来探你吧!”

如此过了几日,贺大娘亲奉汤水,把顾二照顾的无微不至,顾二眼睛里的神采却渐渐黯淡下去,到了初五早上,竟然发起了高烧。

贺大娘又连忙叫人去请了大夫,大夫查看了顾二身上的伤口,又诊了下脉,沉吟半晌,方道:“这孩子心气太大,不利伤口愈合,只能开了药调养着。”

贺大娘恭声应了,又叫人去抓了药,熬好了,喂给顾二吃了,摸她额头还是滚烫。

贺大娘端了盆冷水进来,整整一夜,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反复给顾二擦身,到了早上,烧终于退了,只是顾二看上去甚是虚弱,眼见就只剩了半口气的样子。

若不是顾二伤口未愈,贺大娘真恨不能打上几个大耳瓜子,她气急攻心,往日里的沉稳全都不见,拽着顾二的耳朵吼道:“第一天就告诉你了,防人之心不可有,如今又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顾二只觉得额上像是有无数个小针往脑袋里扎,喉咙里又干又烧,沙哑着嗓子,抱着一丝希望地道:“许是灶上太忙,姐姐无暇过来吧。”

贺大娘完全死心了,这孩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她转身出了房门,到了灶上,冷冷道:“王顺家的,你跟我来。”

王顺家的这几日如同平常一样做活,只当事情已经过去了,闻得贺大娘叫她,心里一惊,忐忑不安地跟在贺大娘身后。

到了贺大娘房中,贺大娘也不引王顺家的进到里屋,只在外间坐了。

贺大娘冷笑一声,开门见山地道:“王顺家的,你故意骗顾二吃那糕点,想做什么?顾二可曾招你?可曾惹你?”

王顺家的脸上狰狞初现,知晓今日是瞒不住了,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如果不是她,旁人怎会知道我没有怀上孩子,王顺又怎会要休了我?!”

她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有着鱼死网破的决绝,恨意滔天:“本想着顾二年幼无知,我故意示好于她,每日里放上糕点在盒里,等她养成自行取用的习惯,再寻机暗算一次,果然如我所料,只是,”

王顺家的语气一转,言语间又恨上三分,“若不是顾二这蠢货自己跳出来,这灶上的婆子媳妇就都要如我一样被卖掉了,哈哈哈哈,叫你们成日笑话于我,我偏要你们和我一样下场!”

贺大娘阴沉着脸,怒道:“灶上的婆子们平日里顶多嚼嚼舌根,顾二更是何其无辜,你也真狠的下心,下的了手。”

王顺家的发泄完了突然后怕起来,满心悔意,她凄凄艾艾地哭了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日日里提心吊胆,谁知道那个杀千刀的什么时候会回来将我卖了。”

哭着哭着越发害怕,扑通跪了下去,哭诉道:“大娘救我,大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贺大娘不言不语,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解开锦封,却是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叠好的方胜,丢到了王顺家的面前。

王顺家的哭的一颤一颤,伸手拣了起来,轻轻打开了,却见是两个契约,上面按着鲜红的手印。

贺大娘淡淡地道:“这里一份是王顺写的和离书,一份是你的身契,我本想过完年就交给你,如今这里是容不下你了,拿着这两份文书去吧。”

王顺家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年前给我……”

转过眼又要哭求,贺大娘不耐烦起来,恼道:“给老娘滚出去,你再不走,我就寻个老鸨给你卖到窑子里。”

王顺家的自知所作所为无可原谅,能得回身契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地向外行去。

眼见王顺家的出了房门,贺大娘正要去关上门,却听得里屋扑通一声,贺大娘忙奔了进去,原来顾二为了听得真切,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却不妨跌下了床。

贺大娘连忙把顾二又抱了上去,却见顾二又是昏厥过去。

贺大娘轻叹一声,也不去管旁的事情了,一心一意地守在顾二身边,只盼着这孩子快些好起来。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五十八章 卑微而渺小的尊严

顾二昏昏沉沉的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成了田间的一棵杂草,卑微而渺小的活着,旁人的一个微笑,一个鼓励都化成了阳光雨露,让她雀跃不已。

她只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可惜这么卑微渺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无数的大脚向她迎面踩来,眼见就要被践踏致死,顾二猛地惊醒,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出一头冷汗,微微一动背后的伤口就传来了剧烈的灼烧感。

贺大娘却不去帮她,只在一旁看她皱眉呻吟,淡淡地道:“醒了?”

顾二偏过头去,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贺大娘,想起了昏厥前的事情,一张小脸刷的一下变的惨白,她犹豫片刻,沙哑着嗓子问道:“王顺家的……”半句话噎在嘴巴里却是问不出来。

贺大娘嗤笑一声,撇了撇嘴巴,不以为然地道:“看她脑子够不够灵光了,若是个聪明的,就寻个稳当点的牙婆,把自己远远的卖入荒郊野岭去给山野樵夫做个媳妇,若是个蠢的……”怕是要成了暗娼,这后半句,贺大娘却是不好说的了。

顾二淡淡的哦了一声,垂下双目,贺大娘以为她又睡过去的时候,顾二低声道:“大娘根本就没打算给她身契吧,无论是年前,还是年后。”

贺大娘蓦地一惊,凑近了顾二,只闻得浅浅的呼声,这丫头,又睡过去了。

贺大娘呆呆地坐在椅上半晌,这是什么意思呢?那句话,应该不是无心的吧,顾二,终于成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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