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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31)

贺大娘心一紧,丢下句:“你自己好生呆着。”转身就向隔壁房行去,到了堂屋里,见几个婆子媳妇已经把王顺家的解了下来,两只眼睛外翻,舌头吐出半截,看着甚是吓人。

贺大娘分开众人,上前摸了一下,见人还是温的,又摸了脉,微弱但是还有动静,就赶紧叫给抬上了炕,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心口,折腾半天,王顺家的缓了口气,悠悠转醒,捂住喉咙咳个不停。

贺大娘也不安慰她,也不唤人去寻医生,冷笑两声,恨恨地道:“要寻死就回家死去,正好寻寻你家那个不中用的晦气,没得脏了我这地方。”

话罢,转身出了房门,险些撞了人。

贺大娘稳住了脚,正要大骂,一抬头立时就怔住了:顾二低着头,两手紧紧抓着衣襟,珠大的眼泪扑通扑通的滴到了地上。

顾二抽噎着说:“大娘,我,我是不是真的是丧门星?以前娘就这样骂我,我差点,差点害死了里面的姐姐。”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就要抽了过去。

贺大娘心下恻然,这孩子怕是吓坏了吧,她搂住顾二往回走,轻声道:”她心里应是不想死,做个样子给咱们看罢了。不然,这一下午都可以死,为什么单单等大家都要回屋了才做了这么一出?还被救回来了。”

顾二闷不出声,眼泪依然滴落不停,贺大娘止了脚步,低下头去看顾二,今天无云,月光皎洁的映在了顾二脸上,惶恐惊惧交加,顾二的脸隐隐带上了一层青色。

这孩子,被吓坏了。

贺大娘重重叹了口气,不甘心的说:“算了,便宜王顺家的了。”

牵着顾二又去了隔壁的屋子,唤了个婆子来,给了她腰牌,又摸出些碎银,叫她去街上寻个大夫来。

贺大娘心里是极其不满的,这王顺家的自己造了孽,在她这里寻死觅活的算什么事情,有本事怎么不回去闹她家里那混球,又或者干脆就死到四太太院子里去。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三十四章 来者不拒海纳百川

贺大娘生平最瞧不起这等没骨气的妇人,只会哭哭啼啼觅死觅活,偏又都是做戏给旁人看,若是当初肯以死明志,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

若不是看顾二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一张小脸上惊惧交加,明显是吓坏了,贺大娘是绝对不会管这摊子闲事的,一心寻死的人,是防不住的。

顾二这丫头是个好孩子,就是心太软了,贺大娘寻思着找个机会再敲打敲打她。

牵着顾二回了自己的屋子,点了油灯,贺大娘见顾二哭的两只眼睛红肿,精神还好,就投了个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拉着顾二进到里面的屋子坐下,和颜悦色地道:“你不是想学女红吗?大娘这就教你。”

顾二到底还是年纪小,一下就被贺大娘转移了注意力,咔吧咔吧小眼睛,看着贺大娘拿出一个针线筐来。

贺大娘的针线筐也和顾二昔日里见的不一样,却是个竹子编的架子,约莫尺长,三寸来高,里面一个个的小抽屉,贺大娘随手抽出最上面一层,摸了个针筒出来,这针筒芯子是一块楔形的木头,外面裹上边角下料,上面插了一排排的针。

贺大娘生的一双大手,却灵巧异常,三两下就卸了十几根针出来,又抽出一块红色绒布,把针在上面按照长短摆了一列。

贺大娘拿出最小最细的一根针,对着顾二解说道:“这个是叫发针,最是细小,打造起来十分不易,百两银子才换了这么一根,比金子还要贵上几分。”

顾二不晓得金银的珍贵,对针本身却好奇的紧,眯着眼睛全神贯注的也只看到了贺大娘手里模模糊糊的影子。

当下不禁有些困惑,顾二脱口问道:“这么小的针,要用多细的线啊。”

贺大娘抿了抿唇,乐了,把针放进了顾二的小手里,故意卖着关子道:“你且仔细看看。”

顾二低头凑近了掌心,费力地看了半天,惊呼道:“大娘,这针怎么没有针眼?”

贺大娘哈哈大笑,从顾二掌心拈起那根针来,又从针线匣子里摸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了根头发,取了寸长的一段,用手里的发针对着发根扎了一下,笑着道:“看清楚了吧,这发针是这么个用法的。”

顾二恍然大悟,原来是用来加工头发的,她随即又吃惊地指着贺大娘手里那根头发问道:“难道这头发才是真正的针?”

贺大娘点了点头,笑道,“这头发做成的针非铜非铁,不伤布料,只是过于柔软,只有最最纤细的布料才用的上这针了。”

说着,贺大娘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缅怀之色,轻声道:“像是三年织半匹的流云纱,就必须用这种针才能绣上花样。”

放下发针,贺大娘接着拈起一根牛毛般粗细的针来,继续讲解道:“这个叫绣王,若是想在绣好的花样上再绣些旁的东西,就得用它了。”

顾二如饥似渴地听着贺大娘讲解各种绣针的用途,恨不能一口气把这些针的用法统统学会,一双小眼睛熠熠发光。

讲到最后,贺大娘拿起了最大号的绣针,长约一寸半,比其他的针都要粗上许多,前面的针一个个都稀罕的很,到了这里,顾二更是睁大了眼睛,只盼贺大娘再讲点稀奇东西出来。

贺大娘哑然失笑,把针放进了顾二手里,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针没什么稀奇的了,就是纳鞋底用的。”

见顾二脸上没有丝毫轻贱的意思,贺大娘心里舒坦许多,继续道:“你就先从纳鞋底开始吧,这个针你就拿去用吧。”

本想着顾二会委屈,会不满,谁知道顾二又惊又喜的抬起头,宝贝一样的双手捧着那粗针,一双小眼睛睁的圆圆的,连声问道:“真的吗?这根针真的送我了?大娘要教我纳鞋底吗?”

简直欢喜的疯了。

贺大娘心里对顾二又喜欢了几分,却也打定主意要好生磨练她一下,性子好是好事,但做了绵羊任人宰割就悲剧了。

贺大娘点了点头,看了眼顾二脚上破破烂烂的鞋子,笑着说:“你不妨就先给自己纳上一双鞋底,等做好了鞋底,我再教你些粗浅的花样子,做个鞋帮出来。”

顾二咬紧下唇,欢喜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对大娘好,恩,要很好很好才可以。

贺大娘也不废话,又翻出一块边角料子,量了顾二的脚的大小,把布折了几叠,按着顾二的脚的大小剪了一摞布出来。

贺大娘讲解时和气,到了真格教导小徒弟的时候又极为严格,她只做了一遍,就叫顾二自己动手,很是残酷地说:“你自己仔细着点,若是两只脚做的大小不一样了,就得自己受着。”

顾二没有被吓倒,专心致志地照着贺大娘的样子,剪了另外一只脚的样子出来,贺大娘暗自点头,这丫头,倒不是个笨的。

贺大娘又端出白日里准备的米汤来,把布一张张浆过了,顾二有样学样,两只鞋底布很快都浆过一遍,贺大娘就唤着顾二把这些布沿着窗台摆放整齐了,等明天阴干了,就可以动手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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