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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闺中(185)

眼见文卫打起了精神,此时就算外甥想放上一把火烧了这王府,赵阳也千肯万肯的,他当然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自是都归卫儿了。”

王府总管目瞪眼呆,如丧考妣地走了出去,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行到半路,他猛地一拍脑门,哎呀,自己怎地糊涂了,小主人不过一五岁幼儿,说不定字都不识得几个,说算拿了名册食单,只要陪那小祖宗玩过一次,大概就会失去兴趣了罢。

王府总管小心翼翼地把名册食单放到了文卫的面前,文卫伸出小手艰难地捧起一本放到膝盖之上,快速翻阅着,总管见他如此,立刻放了心,翻的这么快,就算是最能干的账房也看不出来甚么。

文卫翻完名册,转而又去翻那食单,亦是迅捷无比,待他翻完,抬起头来望向了大总管,那一张小脸紧绷,带着几分威严,总管一凛,恍恍若间竟似看到了楚皇!

文卫稚气十足地开了口,一句一句却如锥刺股,“粗使丫鬟二百二十人,厨房上的餐单所供食物却只能令一百八十人果腹,歌舞班子三支,其中大家二人,为何所食与普通歌舞伶人一般无二?王爷日常所用上等良参一日竟有二两之多,难道想把王爷阳补至死么?”

王府大总管惊骇莫名,这,这都是甚么?虚报人数,克扣分量,贪污药材,这小祖宗只看了看两本册子就都看出来了?!他扑通跪下了:“小的有罪,小的知错……”

他哭的涕泪直流,跪行到赵阳脚下,哭诉道:“小的两代为奴,还请主子看在小的爹份上,饶了小的一回罢。”

赵阳见他哭得凄惨,想起他爹年过六十却一直鞠躬尽瘁,又是母亲为自己选的主管,心里起了几分怜悯,正待开口,文卫把手里的册子向地上一丢,斥道:“如此刁奴欺上瞒下,说不得在外面还惹上多少是非,都赖在了舅舅头上,怎能留他,送官法办才是道理。”

赵阳一向温和,闻言十分不忍,连使眼色给总管:“你收拾下细软带着一家老小离开王府罢。”

那总管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文卫不满地看了眼舅舅,恼道:“怎能就这样放过恶人?”

赵阳温柔地看着他,似乎看到了弟弟小时候的样子,不不,弟弟虽然聪明但是冷淡,文卫却是近乎冷酷了。

赵阳怜爱地摸了摸文卫的小脑袋有些明白为何文竹会把外甥送到他这里了,他轻声道:“不要对曾经为你鞠躬尽瘁的人赶尽杀绝,那会让还在为你效力的人寒心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父子

阳王府的困窘很快传遍了朝野上下,偌大的王府只剩下一个厨子,一个粗使的丫头,还有一个跑腿的小厮和一个守门的老头儿,晋阳王本人每日里吃糠咽菜,又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困顿异常。

又说晋阳王原来有个私生子,被人掳走,为了拿回这个孩子,他倾家荡产,才付出了赎金。

楚皇赵洛初初闻到,只当是个笑话,皇兄自幼锦衣玉食,为人随和却不可能苛待自己。谣言却越传越烈,连那公孙老儿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长叹一声:“皇上还是去看看晋阳王罢。”

赵洛不禁起了疑心,难道皇兄果真困顿至此?

这一日,下了早朝,他换上便服,命人驾了辆没有标记的车来,轻车简骑直奔晋阳王府。

马车行到了晋阳王府,赵洛甫一下车,一双眉毛就皱到了一起,王府门口昔日的兵将竟然踪影全无,他迈步上前,毫无阻挡地进了王府,向王府之中行了几步,回头看去,见墙根处坐了个老儿正闭目晒着太阳,想起谣言,赵洛冷哼一声,拂袖向前。

一路之上,园林荒芜,野草杂生,显是无人打理已久,又见那亭台楼阁之上亦是锈迹斑斑,却像是到了鬼屋一般。

赵洛停下脚步,仔细打量,那亭台依稀是江南的样式,那楼阁亦是南方独有,这里确实是当年自己亲赐给皇兄的府邸。

他心中微有薄怒,皇兄生活何以困顿至此?!竟然还不向他求救!

赵洛穿过层层跨院画廊,到了王府内院,隐隐听到童子诵书声,仔细辩去,却是一文两文三四文,他心中起疑,顺声寻去,那声音却是从赵阳的书房之中传来。

他驻足书房外,从敞开的窗户探头向里望去,见一个挽了双髻的童子背对着窗,面前一堆铜钱,摇头晃脑是数的兴高采烈,他心中困惑,皇兄一直未娶,何来的童子,又如此嚣张地占据了皇兄的书房?

许是感受到了赵洛的注视,文卫转过头来,二人视线对上,俱是一惊,心道,这人长的和我好像!

电光火石间,赵洛茅塞顿开,他马上明白,当年那被拖至午门的宫女被皇兄救了下来,这童子,应是他的亲生儿子!

望着文卫那和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孔,一时之间,赵洛心中惊怒交加,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父亲当年的心情,这个孩子,就是他背叛的活生生的证明,他和文卫对视半晌,毫不犹豫地迈步进门,伸出铁臂钳住了文卫的脖子,竟是要把这孩子活活掐死。

“住手!”

随着一声断喝,赵阳冲了进来,死命掰开赵洛的手,把文卫护在了身后,赵洛双眼赤红,盯着赵阳,逼问道:“他是谁?是不是那宫女生的?是不是我的儿子?”

文卫在赵阳身后捂着喉咙咳了半晌,听到宫女二字立刻竖起了耳朵,哦哦哦,老娘好奸猾啊,原来是扮作了宫女迷惑了人家。

赵阳挺起胸膛,怒瞪赵洛,头一次发起了脾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的儿子,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侄子!”

文卫的小脑袋瓜里快速地运转着,怎么从外甥变成侄子了?舅舅是娘的弟弟,这个貌似自己爹爹的家伙和舅舅又是兄弟,啊,难道老娘和爹爹是姐弟?

文卫的眼睛睁得滴溜溜地圆,赵洛无比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对赵阳冷笑道:“你最好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话罢,转身,大步离去。

赵阳担忧地看着赵洛渐行渐远,蹲下身来心疼地抚摸着文卫脖子上的青紫掐痕,放低了声音道:“卫儿害怕了么?”

文卫扬起头,坚决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兴奋地问道:“舅舅,舅舅,那是我爹爹么?“

赵阳满腹心酸,这孩子,自幼没有爹爹疼爱,以后也不知道他娘肯不肯让他认这个爹爹,他两眼微湿,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卫儿的爹爹,不过没关系,爹爹不要卫儿,还有舅舅呢。”

出乎赵阳意料的,文卫丝毫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他满脸憧憬之色,两眼放光,喃喃道:“没想到我长大了这么帅哦。”

赵阳:“……”

赵洛回到宫中,径直回到了寝宫,在小灵堂前徘徊半晌,终轻叹一声,却是觉得如今再无颜面见她了。

他心中憋闷至极,唤人取了酒来,一盅一盅灌了下去,人却越喝越清醒,年哥儿一向忠心耿耿,更十分清楚他的忌讳,怎么在那天让一个宫女溜进来?皇兄对他一向优容,怎会为了一个宫女不惜兄弟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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