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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65)+番外

最终到了余初家的小区外面,谭知静把车停在街边,熄了火。电话依然讲着,没了引擎声作背景音,只剩下谭知静和电话里热切谈论工作的声音。

余初已经不哭了,眼泪也擦干净了。余庆春说他要去局里一趟,但没说要多长时间。余初的心被谭知静针对性的沉默搅得难受到极点了,但依然知道害怕,不能让余庆春看见自己莫名其妙地哭哭啼啼。

真是莫名其妙地哭啼。

他的左耳捕捉到谭知静的动静,以为他要抽烟。谭知静特别心烦的时候才会主动抽烟,余初心里顿时一阵紧缩,随即涌起一股暖流。

但谭知静不是抽烟,而是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一边拿出消毒纸巾,擦手,然后是方向盘、控制台,甚至车门。

这时余初扭过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扭回去。谭知静手上的动作不变,继续擦着,余初在脑海里随着他的手移动。

他想起那双手的样子,指侧和关节处快要洗坏的皮肤比初见时好了很多。谭知静一直在用他送的那个牌子的手霜。

那支手霜是他上网查了很久,之后又害怕买到假货,托以前一个朋友的妈妈从海外带回来的,因此欠下的人情还单另还了一次。

他还往谭知静家里带过很多东西。除了给鱼丑丑的那些,还有保护肌肤的洗手液,醒酒护肝的药,给衣服去烟臭的喷雾,等等等等,都是他用心比对后再花心思买来的。

他往谭知静家里带这些小物件,谭知静每次都说下次不要再带了,他不喜欢在家里囤太多东西,可每次也都会用,所以余初日后照买不误。那时他很开心。

这会儿他开始回忆,知静哥哥送过自己什么呢?

一本书,一本他已经有的书,扉页上写着“祝小友余初生日快乐”,只是一句客套话。那时他的落款也是“知静”,也许他就是这样,对陌生人总比对自己宽容。

除此之外,他似乎没有再送给过自己什么了。

余初其实并不缺东西用,他在物质上从未感到过贫穷。

他只是想起自己给谭知静用心挑选的那些东西,又想起自己抽屉里藏的那些用过的纸巾团、用过的旧圆珠笔、用过的演算纸,就觉得那些被自己珍藏的宝贝就跟破烂儿一样。

其实本来就是破烂儿。那件大衣本来就是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谭知静把车里能够到的所有地方都擦了两遍,消毒纸巾用了一张又一张,每张用过后都心烦地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电话仍然在讲着,余初突然解开安全带,推开门下车走了。

妈妈也不在家,可能是逛街去了。余初换鞋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手心脏,换好鞋后直起身,又觉得身上也脏。他肯定是被谭知静传染了,因为和陌生的人吃了一段饭,就觉得自己被沾上陌生的病菌。正好他刚才哭得脑袋发胀,眼睛还红着,就想着干脆去浴室洗个澡。

热水冲下来的瞬间,顿时好受了许多。余初心里平静了些,仰起脸,把湿透的头发都抿到后面,让水整个浇到脸上。他在水里闭上眼睛,温暖柔和的水流让他想起谭知静身上的气息。

他在温暖的水里做了一个决定,应该直接去问谭知静,那个有关“一个暑假”的约定是不是已经作废了。

或者再大胆一点,问更直接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这时浴室的门被推开了,余初听见动静,忙抹了把脸,睁开眼睛,看见余庆春在门口处把着门,准备进来的动作停在半路,一脸的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他在这个时间洗澡,忙往后撤了一步。余初比他更吃惊,还有突来的恐惧,下意识就用手护住了文身,同时侧过身去。

淋浴间的玻璃墙上挂满了水珠,余初希望余庆春那双利眼没有那么好使。

余庆春退出去了,浴室门即将完全关上,余初狠狠松了口气。下一瞬,那扇门又被猛地推开,余庆春大步走进来,直朝着余初的方向。

余初隔着满是水珠的玻璃看到余庆春紧皱着眉头,针刺般的视线落在他遮掩着不肯示人的部位上,严厉地问道:“你身上那是什么?”

余初完全背过身去,让自己紧贴上淋浴间里面的瓷砖墙,冰凉的。可是其余的三面都是透明的玻璃,能有什么用。

余庆春拉开玻璃门,抓着余初的胳膊要把他拽出来,余初用力扬了下胳膊,把他的手甩开,大声道:“那是我的隐私!我都这么大了!我不是小孩儿了!”

那只手又抓了回来,比刚才用力许多,铁钳一样。铁钳一发怒,余初被从淋浴间里拽了出来,他的脑袋里空了一瞬,像是回到小时候十来岁那会儿,被余庆春像拎一只鸡仔似的拎起来,又丢到地上。

他已经长大了,长高了,坚持跑步,为什么还是不行?

喉咙又发不出声音了,但身体还能搏斗。可脚是湿的,在瓷砖的地面上打滑,他拼命扑腾,还是被余庆春扯着胳膊拽到浴室中央宽敞的地方。

余庆春发起怒来很吓人,尤其对余初来说。此时他看起来甚至比以前发火时更可怕,余初的反抗让他失去理智,捏着余初的两只肩膀,逼他站直,怒道:“你要什么隐私!你怎么不是小孩儿?刚长大一点儿就敢胡来!就敢不听话!”

他比余初高一些,更重要的是,他是真正的成年男人,正值壮年,比余初强壮。

一只手臂铁棍似的卡在余初的胸口,将他定在墙上,另一只手去扒他的腿,要看他极力掩藏的东西。余初拼死抵抗,手脚都用上了,逼得余庆春也用上腿。余初身上的水把他的衬衣和西裤都弄湿了。

他应该是看见了,也许连是什么图案都看清了,用手在上面用力搓了几下,知道洗不掉,扬手在余初脸上重重地抽了一巴掌。

耳鸣和眼前的金星过去之后,余初也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他幻想了很久了。

巴掌换成了拳头,打在余初的耳根处。

余庆春以前没这样打过他。余庆春过去只用那些侮辱人的打法。余初第一次挨这种拳头,毫无防备地失去了意识。

不过他很快就醒过来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意识黑了多久。

几秒?还是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

依然在浴室里,只是躺在了地上,余初浑身发软地想爬起来,又觉得不对劲,头晕地撑着身子半坐起来,看见余庆春正蹲在自己腿边,死死盯着自己腿根那块儿。

他一开始以为余庆春在看自己的文身,但随即余庆春扒着他的那条腿,让大腿里侧露出来,捏在腿上的手指顿时用了力,疼得余初张大嘴巴,无声地喊了一声。

“这是什么?”余庆春气得声音都发抖了,指甲抠进余初的肉里,像是要给他抠下一块儿肉来,“我就说你最近不对劲……”

余初随着他的视线看到那个残留的牙印:最开始是见了血的,上面的两颗犬齿和两颗下门牙那里,不过他年轻,恢复得快,血痂都已经掉了,只是没流血的部分反而恢复得更慢,一开始是偏红,然后逐渐偏紫、变深,之后又变浅,向黄色转变。他腿上的那个牙印现在就在向黄色转变,已经很淡了,但依然能看出是个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