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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6)+番外

妈妈欣慰地应了一声,说余初升上高三以后明显变得懂事了。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快乐,像是已经完全忘了她曾经如何不穿衣服跪在花园路别墅的卧室里,余副局也没穿衣服,也跪着,两人痛哭、逼问、招供、吼叫,像两只掉光了毛的发疯的猴子。

妈妈最后在电话里说:“爱你,宝贝。”这愉悦的语调与那天晚上的哭叫缠在一起,就像今天晚上KTV震耳的音乐与耳机里开到极大的音乐缠在一起那样,要把他从耳朵那儿撑破。

余初受不了地晃了下脑袋,耳朵里面安静了。

可他并没有好受起来,反而觉得那些声音是藏进自己肚子里了,自己马上就会把那些声音消化吸收干净,它们将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抬头环视一下四周,又觉得是自己被这空旷的房间吃进肚子里。直到他冷不丁想起在谭知静于嘈杂中缓缓吐烟的嘴唇,乱套的心神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像是要给自己壮胆,对着空荡荡的空间响亮地冷笑了一声:“哈!”这声音兀地出现,又兀地消失,真被这房间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应该是更不了,周二争取!

余初妈妈和余副局的“虐恋”应该是个雷点。变态是有原型的,写的时候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主观情绪,可能会写得非常变态。

第5章 羞耻

第二天放学回来,妈妈还没有回家,余初就知道余副局又发疯了。这一次发疯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很久,余初本来还侥幸地揣测余副局可能已经痊愈了。

直到第三天放学回到家,余初看见妈妈失神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发呆,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他走上前,小声喊:“妈。”没有反应,再大点声:“妈?”

妈妈受惊地扭过头来,脸上没有伤痕,脖子里也没说有,只是眼神呆板得像被抽走了魂儿,胆子也变小了。最深的伤总是藏起来的,藏在衣服下面,藏在身体里面。

不是男人亲自动手。他只是让女人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然后主动地自我惩罚。

妈妈无措似的站起身,问他:“放学了?饿了吗?我去做饭。”眼神闪躲着,不愿也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余初猜到妈妈可能在想:要是没有生这个孩子就好了……然后再为自己产生这个念头感到羞愧。

真是遗憾,余初是因为余副局才锦衣玉食、才能和谭知静那样的人说上话,可他却不是余副局亲生的。

妻子想为现任丈夫再生一个孩子,丈夫却不肯,因为,“我才不会让我的孩子住别人用过的子宫。”

这是余初亲耳听到的。后来两个大人发现余初会偷听,之后再去花园路别墅过夜就不带他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余初对妈妈说,他不确定自己的母亲今天是不是能回家,所以先在外面吃饱了才回窝。

大自然中的母亲总是记得要喂饱自己的孩子。

所以余初如此恨余副局。并不是恨余副局对于自己母亲身体的占有欲,毕竟这个女人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身体必然属于丈夫,天经地义,她本人都没有丝毫怨言,反而为自己不够纯洁感到羞耻。

余初恨的是余副局让自己母亲的身体蒙受羞耻的同时,也让她为自己“母亲”这个身份感到羞耻。当“妻子”和“母亲”这两个身份起冲突时,母亲心中的天平有时会倾向“妻子”那边,这就让曾经听到的那些亲热的“爱你,宝贝”,都变成谎言。

可他只敢暗地里和余副局对着干,他都不敢让脏鞋底碰到余副局的鞋柜沿。

余副局喜欢没有被“使用”过的东西和人,所以他要偷偷把自己弄脏。

余初总是先想到自己母亲,然后由自己母亲想到余副局,再由余副局想到谭知静。

但有时他也会主动去想谭知静,只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曾经模糊的念头因为有了具体的肖想对象,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明朗。这不像是他故意不好好学习、故意不写作业,这件胆大妄为的事只有他自己是做不成的,还需要谭知静配合。

他从郑铎那里打听到谭知静家里是开厂的,做的生意正好归郑副处管,同样的,也能归余副局管。再多就打听不出来了,谭知静为什么没上完学就回来了,要在这里待多久,郑铎都不知道。

这种无头绪让余初几天来心浮气躁,有时烦得直想大喊一声,他就让自己去回想谭知静的嘴唇。他不敢去想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去想都会自己冷不丁地跳出来,惊得他心率失速。他只敢主动去想那双嘴唇,那双薄薄的唇,微微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溢出一缕烟。那天包间里的灯光炫彩迷离,让那双嘴唇和那一缕烟都染上梦一样的色彩。

他想着这些,躁动的心情渐渐就能平静下来。

之后没过多久就是距高考一百天的誓师大会,高三的学生都被安排去学校礼堂开会。

各种校领导依次讲话,真是太无聊了,比做题还无聊。余初坐在椅子上转着笔,忽又冒出一个想法:谭知静应该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他是不是也曾坐在某张书桌前没完没了地做题?他是不是也曾坐在这个礼堂里面,参加这种傻得冒泡的誓师大会。

身后忽然乱糟糟的,余初敏感地往后看了一眼,是一个别班的女生,正伏在一个梳马尾辫的女生怀里小声地哭。周围几个女生像是在为她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两个班坐得近,余初班的女生们也被惊动了,相互说着悄悄话,像是在借东西。但是他们两个班坐得离主席台很近,校长正在讲话,都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余初问旁边的女同学:“怎么了?”

女同学含糊道:“女生的事儿,你别问了。”

余初又朝那边看看,看到坐那女生后面的三个男生臭着脸,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周围的男女同学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们。

余初又碰碰旁边的女同学,小声问:“她是不是流血了?”

女同学惊讶地看着他,脸上还红了。

“借不到吗?”

“嗯……”女同学红着脸应了一声,忽又惊喜地低呼:“总算借到了!”

可是还开着会,观众席上坐得这么密,有人走动立刻就会招来所有人的视线。来月经的女生刚被嘲笑过,不敢站起来去换卫生巾了。余初看见她把东西紧紧攥在手里,旁边梳马尾辫的女生大概是在鼓励她,她却一直摇头。

这时余初举着手站了起来,大声打断正在念稿的校长:“校长,这边有位同学身体不舒服!要去医务室!”

校长愣了一下,忙说:“那快去!是哪个班的同学?班主任过去看一下!”

观众席上已经骚动起来,余初越过一双双腿,从自己那排往外走,一边说:“不用,我陪她过去就行了。”

哭泣的女生像是被吓呆了,也很虚弱,被梳马尾辫的女生搀起来,半推半扶地带到过道上。余初看见她腰上围着一件校服上衣,应该是马尾辫女生的,但也被血透过来了。他就把自己的上衣也脱下来,递给马尾辫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