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装自己真的是摔了一跤，乖巧地在屋子修养。燕王也陪着她，有时候她安静地看书，他就在书案上抄经，有时候他也会为她画像，她就摇着一把两人同绘的画扇，靠在美人榻上望着他。
渐渐地，阿福脸上重新有了红润的光泽，脸上也养出圆润的下巴，自是不知燕王府遣散了许多姬妾，燕王妃养病，慧姐儿被送到了静园教养，外头流传着许多燕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
忽而一日燕王却病倒了。
燕王的病来得急，阿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如山岳一般高大巍峨的男人会倒下来，她又害怕又心急，他却还有闲工夫担心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没了。
当今皇帝从年前就一直龙体不安，到入秋龙体就更不好了，整个宫中的御医都围在了乾清宫，根本就分不出一个来，燕王府的人只好四处延请名医，于是燕王的病情也总是时好时坏。
到了冬天，皇帝崩了，太子继位，不过十日，新皇暴毙，听闻是死在了某些不好的丹药上，原来的皇太孙就匆匆忙忙登基了。
新皇在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就很会收拢人心，甫一登基就封赏了皇叔，听闻燕王病重，甚至把宫中所有的御医都派了来。最后却也只说燕王的病是早年中了毒箭余毒未消，如今发作，只能慢慢将养，无法根治。
“你怎么又哭了呢，御医不是说了，好好养着，本王还是能跟你白头偕老的。”这个病来得蹊跷，燕王早已心中有数，无非是怕压制不了他罢了。所幸这些年他早已把旧部都安置妥善，母妃在宫中也无须他担心，他只是不放心眼前这个小姑娘，哪怕为了多陪她一日呢，他也要挣扎着活下去。
阿福眨巴眨巴眼睛，假装自己没有偷偷哭，“屋外风大吹的。”
“好好好，风吹的，”燕王给爱吹风的小姑娘抹抹润润的润肤膏，他暖暖的手给她揉一下，她冷冰冰的小脸蛋就红扑扑暖融融了。
她柔顺地把自己的脸往他的掌心贴，“王爷，我们有小宝宝了。”这个宝宝很乖，悄悄地来了三个多月，她都不知道。今日有些不适，请御医把了脉她才知道自己又有孩子啦，所以她才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们有小宝宝了？”燕王这下是又惊又喜，急切地往阿福的肚子看去。然而冬日穿得厚，他看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你要这样摸，”阿福笑他手足无措，拉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叫他摸那一团小小的隆起。
“真好啊，”燕王终于摸到了那小小的一团，发出一声喟叹，余生若能与她养儿弄孙，便无所求了。
燕王病后就为阿福作了打算，若他熬不过，就把阿福送到江南去，他为她买了一处水乡的宅院，宁静清雅，衣食无忧。现在阿福有了身孕，他就改了主意，不过几日养病的燕王妃没了，燕王上表，请立孕育子嗣有功的徐氏为继妃。
立继妃的事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大概众人都心知肚明徐氏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会成为燕王的遗腹子了，并没有什么老古板跳出来说于礼不合，就连钱家都没有吭声。
阿福顺顺当当就成了燕王的王妃。挂着红喜帐，夜里点了红喜烛，喝了合卺酒，阿福亲手剪了两人的头发编了同心结，就真真正正地成了结发夫妻了。
阿福入宫谢恩的时候心里都还是欢喜的，拜过皇后，上了宗牒，她就是他堂堂正正的妻子了呢。阿福离开皇后宫中时满心喜悦，几乎都忘了上一回入宫的苦难，遇到拿了一只翡翠镯子的宫女请她去见一位故人的时候，她没有防备的去了。
那一日，抱着阿福冰凉的身体，燕王恨得吐了血，若有重来之日，他定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第109章 完结结啦
端午红莲教余孽作乱, 虽剿灭了乱贼，但是京中伤亡甚众。天子雷霆之怒，下令彻查，最后摆在皇帝案头的证据却都直指燕王。
苏景明知道结果有异, 却还是平静地带着白绫毒酒和匕首秘密前往燕王府。
昔日煊赫的燕王府因着主人的病重, 以及上一任燕王妃的意外去世显得分外的荒凉孤寂，石道旁的野草闲花都透着一股颓唐。
等到见着病榻上的燕王，苏景明却还是悚然一惊, 蓦地生出一股英雄末路的苍凉来。
即便是病中，燕王的仪容还是整洁又讲究的, 病痛并没有折损他的容颜, 只是添了几分苍白，人却越发的清隽。
“还是用鹤顶红罢，”哪怕即将赴死, 燕王依然从容，他对苏景明笑了笑, “其他的死法不太好看，本王怕到了下头会吓到她, 她最是爱美, 若是丑了，恐怕会被她嫌弃的。”
燕王早就心存死志，只是不放心让旁人操办他和阿沅的身后事，至于背上了谋逆的罪名，他却是不在乎了。
苏景明听出来燕王话里的怀念和宠溺, 他一瞬间又想起了那日燕王抱着燕王妃**的尸身咳的那一口血。燕王妃溺亡宫中，最后只以失足定论。以燕王爱妻如狂的样子，红莲教作乱倒有可能是出于报复。
“不是本王，”燕王回答了苏景明的疑惑，“本王为这天下太平已一无所有。”
苏景明动容，语声艰涩，“圣上问王爷可有遗愿。”
“我只要与徐氏合葬便够了，”燕王神情平静又安然，他喝了鹤顶红，长长的眼睫缓缓落下去了，也不知他如今的模样阿沅可还满意。
老了好多岁的王承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满屋子悲悲切切，苏景明心里也生了几分恻然，他举目四望，目光猛然一凝，捉了哭得死去活来的王承恩急急问，“那画上是谁？”
“我们王妃，”王承恩看见墙上徐王妃的画像就哭得更伤心了，老天无眼，王爷王妃多好的一对人儿呀，为什么要这般命苦。
“哪个王妃？”苏景明气息急促，若说苏景如有七分像，这画上的人就像了十成十。
“我们苦命的徐王妃呀！”王承恩拍着大腿汪的一声又嚎上了。
打从燕王府出来，苏景明心里就存了疑惑，不待他抽丝剥茧，宫里的苏贵妃就派人来请他一见了。
“兄长，尝尝本宫做的扬州的点心味道如何？”苏贵妃一身彩绣辉煌。她借由这道扬州点心告诉苏景明，他在查她，她已经知道了。
苏景明恍然想起当初得了消息到扬州寻人，穿着素色衣衫的少女，伶仃可怜，他问了她可有小名，她说自己叫阿福。没有观音小像，只凭着额上的红痣和一个小名，他就把她当作亲妹待回了家。
许是当初听错了罢，苏景明有时也会如此怀疑。然而看着神志渐清的母亲，苏景明又想就算是认错也无妨了。及至后来苏景如在皇后的赏花会上与当时的皇长孙如今的皇帝有了私情，他也不曾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现在他却后悔了，鸠占鹊巢之后会把雀卵推落以绝后患，他为何不能早一步发现呢。
苏景明默然不语，苏贵妃却也不觉得尴尬，笑道，“一会儿兄长归家，带上一盒给母亲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