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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西旧事(5)+番外

祝南浔站着没动,用盘问的口气问他:“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北方口音纯正,会藏语。他偶尔走西北大环线拉驴友,收费看心情。他神秘莫测,车里装一大口袋的儿童读物和用品。他抽烟抽得很凶,遇到朝圣者却像个虔诚的信徒。

祝南浔站在车外,陆西源坐在车里,他又想点烟时,她突然快速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紧接着,祝南浔把头深深地埋在陆西源的脖颈处,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陆西源反应过来想挣脱时,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到不远处神色凝重的白城。

陆西源没再挣脱,反而浑身放松了下来,他任由祝南浔像只树袋熊一样扒在他身上,还用一只手点燃了烟。

“你身材挺紧实的嘛!”祝南浔听见打火的声音,靠在他的脖子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陆西源从后视镜里看她的表情,没有半分害臊的意思,再看自己,眼中带火。他猛吸了一口烟后,抓着她的帽子一把扯开她:“滚下去!”

祝南浔没想解释,这本就一场戏,做给白城看,更是做给陆西源看。她被人“欺负”了,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欺负”回去。

她拍了拍屁股就下车去了,只是关车门的时候用了拆门的力气。

陆西源给足了她面子,直到白城走后他才赶她下车。被利用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几个小时前,他还教训了“那一对”,眼下自己却成为这样的人。

这姑娘让他头疼。

可他却不知道,这姑娘的目的根本不在白城身上。

车就这样被陆西源开走了,祝南浔不追,反而朝着集合的反方向走。

阳光下,她的背影倔强的很,他看见她越走越远,毫无回头的意思,一个急转弯,只好又去追她。

“上车!”陆西源把车打横停在祝南浔面前,说话时却没有看她。

祝南浔轻笑了一声,拉开车门对他说:“我才走了不到一百步你就回来了,是怕丢了这笔生意?”

“嗯,投怀送抱的买卖放着谁都想做。”陆西源转过头打量她,视线在她身材上扫视,像在撩拨。

她喜欢他克制又严肃的样子,不喜欢他故作轻佻。祝南浔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迅速钻进了车里。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陆西源收回视线,以为她开不起玩笑,抽动了一下嘴角。

“你笑什么?”祝南浔问。

陆西源:“幼稚。”

祝南浔气结,知道他是指自己和白城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于是话锋一转,问他:“你跟程诺什么关系?”

陆西源猝不及防,但仍镇定接话:“朋友。”

“你为什么让他骗我?”祝南浔直接进入重点。

“来青海湖找我的姑娘太多了,每个他都是这样打发的。”

“……”

似乎并没有什么漏洞。如果要问之前在塔尔寺相遇的事情,恐怕他会用缘分去解释吧。

挫败感,强烈的挫败感。祝南浔咬着手指看着窗外,看起来云淡风清,内心却翻云覆雨。

八年的时间,或许早已改变了一个人的心。而那些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

好在,她正在靠近他要找的人。路还长,她可以慢慢揭开谜底,她不急。

回饭馆的路有一段长长的斜坡,道路两旁都是低矮的楼房,楼房的缝隙间可以看见远处的草场,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

两人都没有说话,整条路上只有这一辆车在行驶着,空气诡谲。

祝南浔咬着手指看窗外,陆西源看了眼她的脖子,又白又细,靠近背部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纹身,是一双翅膀。

车子略有些不稳,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松动导致的。

七月的青海,天气并不炎热,快到饭店时,祝南浔却把冲锋衣给脱了。陆西源以为她热没理会,紧接着她又把里面那件速干衣的拉链拉开。

陆西源急了,问她:“你做什么?”

祝南浔没理会她,继续往下拉,然后又把头发放下来,甩了甩头。

陆西源停好车后,祝南浔已经把速干衣丢到了后座上,然后慢慢地穿着外套。

“你又想做什么?”陆西源低声呵斥她。

她撩了撩头发,说:“我热,里面的衣服湿了,穿着不舒服。”

“那你丢到后备箱里去。”

“我懒得下车了。”

“……”

陆西源偏过头一看,白城三人正走到车前。

妈的,又来!陆西源低头骂了句脏话。

艾米看到白城黑着张脸回来,就知道祝南浔肯定是去找陆西源了,她知道祝南浔对这个男人感兴趣,而且,很感兴趣。

拉开车门,艾米叫的很夸张:“南浔姐,这是你的衣服吗?”

白城看了眼祝南浔凌乱的头发,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把衣服丢在了车后面。

星仔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见气氛不对,打圆场说:“车里确实有点热啊,我也想把衣服脱了。”

艾米阴阳怪气:“我也想脱了,脱外面的就行了,没必要脱里面的。”

祝南浔像个没事人似的,理了理头发后重新塞上了耳机。轮不到她来教训自己,五十步笑百步,给谁看呢。

车子驶出刚察不久,天色竟慢慢暗了下来。

青海的草原不像内蒙和新疆那般广阔无边,在草原的边缘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因海拔高,山脉看上去并不高耸,云层也低低地落在一座座山峰上。

草地是黄绿色的,山峰因没有植被包裹,看起来是深蓝色的,云朵是灰白色的。整体的灰色调是祝南浔钟爱的。

没有比这种灰色更高级的颜色了。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静静地想。

六岁正式开始学画,一开始跟着爷爷学书法,画国画,学到十岁那年,爷爷去世,之后,妈妈又教她油画,到了十六岁,国画、油画、水彩都能拿得出手,得过全国大大小小的青少年绘画比赛一得奖。

她最爱的还是油画。她钟爱莫奈,跟着父母参加过各类画展,也曾远赴卢浮宫亲眼看过莫奈的《睡莲》和《日出·印象》。

她以为她会像爷爷和妈妈那样,未来也成为知名画家,但父母意外离世和那一场大火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美术世家祝家画室被烧毁,多幅价值不菲的藏画下落不明,其中著名画家陆怀信的代表作……”

这是祝南浔能倒背如流的一则新闻了,当年的报纸至今还躺在她的背包里。

纵火之人,至今未查出,而救她的人,却离奇失踪多年。

大火之后,她在医院接受各种治疗长达半年,出院后,她的容貌发现了些微的变化,整个人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照顾她的阿姨对她说:“我们阿浔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是啊,大火烧不毁她的翅膀。

那个人求遍了神佛,只要她活着。

所以,她必须好好活着。

除了爷爷和妈妈,还没有人像他那样动过她的画。祝南浔看了后视镜里的陆西源一眼,他正专心致志的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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