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眉微笑，脸颊微红，缓缓道：“这样你便不会忘了吧？”
她伸手捂住嘴，瞪着他，颇有风水轮流转之感。恍惚中，久远的记忆再次被唤醒。昔日，她也曾这样对待过别人。
彼时，她偷偷放走花疏影的事被宗门执法堂知道了，执法长老大发雷霆，连师父求情也没用，被发配到绝灵涧反思。
绝灵涧，绝灵涧，顾名思义，那里没有任何灵气，甚至连赏心悦目些的花草都没有，只有一条臭不可闻的水沟，几个烂泥塘，一堆枯枝败草。
没有灵气，就意味着没法修炼；而糟心的环境，则意味着她的五感都大受摧残，连平心静气地冥思都做不到。苛刻的执法长老甚至连储物袋都不许她带下来，她只能露宿山涧，苦苦捱着。
她向来是宗门的天之骄子，几曾受过这种待遇。
第一天，在执法堂的弟子面前还能撑着精英弟子的面子强颜欢笑。
第二天，她的笑容维持不住了，闭住嗅觉烦躁地在涧底转来转去。
第三天，她开始扳着指头数日子。
……
等到第七天，她已经无聊到把泥潭边有几棵枯草都数清楚了。
执法长老实在太毒了，吃准她别的惩罚都不怕，唯独受不了这种看不到头的无聊和枯燥。
想到还有漫长的两个多月，她差点流下眼泪来。
结果到了第十天，她正恨恨地在泥地上画执法长老的鬼脸，身后忽然传来如冰似玉的清冷声音：“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好的。”
这熟悉的声音！她心中涌起无限惊喜，飞快地回过身来，果然看到了那人：“风师兄，你怎么来了？”
风之遥淡淡瞟了她一眼，一贯冷若冰雪的眼眸中难得带上一丝笑意：“我听说有人闯了祸。”
她翘起嘴来，很不高兴：“朱长老实在太不近人情，我不就是没帮着他抓人吗？”
“不止吧，”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我听说花疏影靠着避水珠躲过了你们宗门的追杀。”
她无言以对，她的避水珠还是他送她的，在别人面前她尚可以抵赖，在他面前只有心虚的份。
“你还真舍得。”他淡淡道。
“你不高兴了？”她问。
他神情淡淡，不辨喜怒：“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随你处置吧。”
所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抒悠分辨不出，索性也不多想，拉着他笑盈盈地转移了话题：“你在这里不要紧吗？要是被执法堂的人发现了会不会找你麻烦？”她忽然想起，这里可是浩天宗的禁地，要是被人发现了，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要紧，不会。”他答得言简意赅。
抒悠一直对他有着莫名的信任，他既然说不要紧，她也就没再放在心上，反而很高兴终于有个人可以一解寂寞。虽然这人是个闷葫芦，她说上一大串他可能只答一两句，但总比她一个人在这里发霉好。
等她的高兴劲儿过去，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她绕着正在盘膝打坐的他转了好几圈，忍不住问他道：“喂，你怎么留在这里不走了？”
他星眸微睁，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不知怎的，她居然从这一眼中看出了鄙视的意味。再想确定时，他又阖上了双目。
这家伙，太过分了！再说，这里没有灵气，他有事没事地打坐有什么用？
她又叫了他几声，他却根本不搭理她。
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动容吗？她望向他清俊清冷的容颜，因闭眼而越发显得长而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淡而薄的唇，心中一动。
恶作剧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他却依旧动也不动。
她胆子又大了几分，蓦地笑眯眯地凑过去，飞快地在他唇上轻轻一碰，舌头卷过。见他神情不动，她不甘心地还想舔一舔，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抵住她的额头轻轻一推。
还没等她来得及看他的神色，那只手已经移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风师兄！”她不甘心地想扯开他的手，哪敌得过他的力气。等她想起用神识察看，他的神识直接包围过来，阻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感情戏吧，是吧，是吧？O(∩_∩)O
隔壁文即将完结，这边我精力暂时有些顾不上，尽量准时更新，若来不及，会在评论区请假，后面补上，请小天使们见谅O(∩_∩)O
☆、第156章
天空忽然阴暗下来, 狂风大作，整个城池都开始摇晃, 仿佛置于暴风雨中的海上孤舟。城中的百姓惊慌失措, 奔跑声，呼救声, 祈祷声交织成一片，不明白灾难为什么会突然降临。
姬莫妄神色大变，伸臂过来, 欲将她护入怀中。
抒悠忽然伸手挡住了他。
“抒悠？”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抒悠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压下，将整座城都笼罩在可怕的黑暗中。蓦地，一道雪亮的闪电忽然劈过, 如白虹划过, 将整个天空都劈作了两半。
她脑中仿佛也有一道闪电划过，一直困在重重迷雾中的记忆蓦地拨开云雾，显现出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姬莫妄, 却见他低头注视着她，如星的眼眸清透明亮。
“你……”她蓦地明白过来, “你一直是清醒的, 可是为什么？”他一直知道这是幻境中，可为什么一直没能挣脱出来？
姬莫妄目中流过一丝黯然, 没有回答她。在那一瞬间，抒悠分明发现，他俊美的侧脸上表情仿佛凝固般, 晦涩不明。
抒悠皱眉道：“知道是幻境，你刚刚还，还……”她心里泛起古怪的感觉：唇上柔软的触感兀自还在，七年来，姬莫妄待她一直是君子风范，温文尔雅，却在幻境中来这么一出！就算他以为自己只是幻化出来的虚幻的人，也太……
姬莫妄望着她，目光柔和，神情平静：“我不后悔。”他唇边渐渐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抒悠，我很欢喜。”
她怔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他微微笑了起来，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间，越见缱绻：“你成了我的妻子，这个梦太美，我但愿永远不会醒来。”
他竟毫不掩饰地直接说了出来！抒悠的大脑顿时卡壳，张了张嘴，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从没想到姬莫妄对她竟有这等心思。七年来，两人朝夕相处，携手合作，默契非常，是亲密的挚友，也是最好的同伴，从什么时候起，姬莫妄对她的感情变质了？
她心烦意乱：她不可能给他任何回报，可她也不想伤害他的心。她的心曾被伤过，所以她更明白那种痛苦。
她咬了咬唇，开口道：“既是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总会有苏醒的那一刻。”
他的目光黯淡下去，却还是微笑着伸手抚了抚她乌黑如缎的发丝，低声道：“总是做过这样的美梦，一生亦足矣。”
城池的晃动愈发剧烈，天空中银色的闪电如银蛇乱舞，大地出现一条条可怕的裂缝，房屋倒塌，城墙坍陷，城中的百姓奔走呼号，乱作一团，仿佛末日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