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异变又起,只听喀喇喇之声不觉于耳,五湖会所坐船竟一齐从中间裂开,上面人顿时站立不住,纷纷掉入江中。胡为又惊又怒,心神一乱,腿上顿时中了两箭,掉入江中,早有四人张网等他,顺势一合,将他困入网中。
那边远岫与小寒也是吃惊不小,两人都不会水,竟是直直跌入江中,小寒刚想叫:“姐姐,闭气。”早喝了两口水,直沉下去。远岫大惊,她攀住了一截浮木,正想去捞小寒,刀光闪过,长风帮埋伏在水中的帮众向她攻来,自有人抓住小寒将他丢到长风帮的船上。
若在平时,这些人自是连远岫一招都挡不住,但她本已晕船无力,此时落在水中,心慌意乱,长风帮帮众仿佛游鱼般,一招攻出,立刻游开,刀刀都砍向远岫攀住的浮木,不消片刻,浮木只剩她手掌宽那么一点,顿时支持不住她的体重。
远岫只觉身子一沉,咕嘟嘟喝了两口水,神智渐渐模糊,恍惚中,仿佛有什么托住了她的腰,她勉强睁开眼睛,是胡为船上的那个男子,闭眼,晕迷过去。
此时,落水的五湖帮众几乎已尽数被长风帮准备好的渔网擒住,那人眉头一紧,灵巧地避开罩来的网,托着远岫向岸边游去。菱花娘子眉头一皱,唰唰唰又是三箭齐发,那人头也不回,伸手一拈,已抓住了一箭,回手甩去,恰碰飞了第二支箭,然后头微微一偏,第三支箭犹如发簪般稳稳地插在他鬓边。
菱花娘子脸色骤变,怔怔地看着他鬓边的箭,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手发抖,剩下的箭竟无法射出。然后,跺了跺脚,发令:“别追了,都给我回来。”
三。 多情应笑我
“喂,醒醒。”耳边仿佛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唤,她悠悠睁眸,眼前,浑身湿透的男子对她露齿一笑,“好了好了,终于醒过来了。”神情竟是雀跃不已。
这人,似乎靠得太近了。她皱了皱眉头,终于发现自己浑身尽湿地倒在他怀中,不动声色地站起,淡淡道:“公子,我站稳了,你可以把你的手拿开了。”
那人嘻嘻笑着放开了手,看了看她,忽然道:“你这样挺好看的,干吗要把自己涂得黑漆漆的?”
她一怔,这才醒悟脸上的黑妆已被江水荡涤干净,露出了本来面目。渐渐想起落水前的情景,小寒他……被救起来了,在长风帮船上,她略略放心,既然在那里,应该没事吧。
“喂,”那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抱怨道,“这样落汤鸡似的也能发呆啊。你难道不需要找地方换衣服吗?”
她回神,想了想:“去哪里换?”
“前面就有一个渔村。”他开心答道,在前面领路。
“等等。”远岫叫住了他。
他回头,阳光下,她盈盈而立,眉间若蹙,明眸流盼。她浑身湿透,看起来那么狼狈,那么憔悴,却又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美丽得蛊惑人心啊,他叹了口气,不敢再看,只问:“怎么了?”
“为什么要救我?”她定定地看着他,问。怎么算都该先救他帮中的兄弟啊。
“你离我最近呗。”他转过身,轻飘飘地抛下一个答案,领路先行。
这人究竟是聪明绝顶还是天真无邪?远岫有些哭笑不得,他甚至没有追问她易容的原因。
“喂,”那人才走两步,又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总算认识了,总不能老是喂喂喂地叫吧。我叫阿楚,你呢?”
他毕竟救了她,她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道:“云远岫。”
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小渔村,远岫换好衣服走出来,看了看阿楚,心中只剩下“叹为观止”四个字。这个人似乎是天生的热情,只一会儿功夫,就和渔村的老老小小打成了一片。
因为长风帮封江的关系,几乎所有的渔民都在家,他三言两语,便说的渔民都要投入五湖会,眨眼已开始商量组织渔民武装的问题。
远岫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忽然一个大婶走过来笑道:“小娘子不但长得标致,福气也好,有这么能干的相公,今后一定是享福的命。”
她一怔,望向阿楚,他似乎也听到了大婶的话,冲着她挤眉弄眼的笑,竟是副得意的样子。这人真是,她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懒得分辩。
到底大了十岁了,她犹记得当年被这般取笑时,她又羞又恼又喜的心情,什么时候起,这么心如枯槁,波澜不兴。她不由恍神,那时……那个人也微微红了脸,温柔地专注地看着她,“远岫,等你再长大点,我们成亲吧。”他说。可是……她心中一阵剧痛,习惯性地探向腰间的葫芦。
竟摸了个空,她一惊,站了起来,看着阿楚冷冷问:“我的葫芦呢?”
“扔了。”阿楚不在意地笑笑说。
“那葫芦上的配饰呢?”
“自然不会特意解下来。”阿楚狡黠一笑,“一块石头而已。”
“扔在哪了?”她眸中渐渐结冰,心中一簇火苗越烧越旺。
“长江里。”阿楚奇怪地看看她,“背着你已经那么重了,那葫芦灌满了酒,重得要命,不扔掉只怕我们都上不了岸了。”
她一口气闷在胸中,却是发作不得,望着阿楚一派坦然的面容,她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喂,还在生气啊?”阿楚苦着脸,跟在她后面可怜兮兮地问。她一言不发,并不停步。
“走这么快,你不累啊。”阿楚又道,“我在江里游了那么久,都没力气了,我们歇一歇好不好?”她不理会他,继续前行。
“远岫远岫,快中午了,我们还是先去渔村吃点东西,等我吃饱了,有力气了,我再去江里帮你找你的宝贝葫芦好不好?”他不死心,继续说。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道:“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
“终于不走了。”他喜笑颜开,“远岫这么好听的名字,就该多叫啊。”见远岫脸色愈沉,改口笑道,“不然叫岫岫?”
她无语,望着这张永远笑吟吟的脸,气不得,恼不得,半晌,她开口道:“我们还是就此分手吧。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以后我为你做一件事。”
他望着她,目光闪闪:“是不是无论什么事都答应?”
“要我的性命都可以。”
“那好,”他忽地扮了个鬼脸,“那我就要你把性命交给我。”见远岫一愣,他哈哈笑道,“开玩笑的……”他忽然安静下来,脸色骤变,望向远岫身后。
远岫眼波一闪,并不转身,只是淡淡道:“丑使、卯使、戌使、亥使四位叔叔,别来无恙。”
“宫主,”远岫身后,突然出现的四个白袍人一起弯腰,“请随我等回宫。”
阿楚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却没有作声。
她回身,缓缓瞥过四人脸上的木雕面具,语气如冰:“就凭你们?”
“如果加上我呢?”一个极柔和的声音响起,初听尚远,转瞬已近在耳边,一道白影如电而至,眼前已多了一人,与那四人一色打扮,面具却只有一半,露出了挺直的鼻,薄薄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