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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8)

胡为气得哇哇大叫,目光一扫,忽落在小寒脸上,浓眉纠成一团,喝问:“哪来的小丫头?”

先前与小寒搭话的渔民忙陪笑道:“禀告堂主,这小姑娘是随姐姐来买鱼的。”

胡为目露凶光:“什么买鱼的,瞅着面生,八成是奸细!杀了让老子消消气。”拔出大刀就向小寒砍去。

小寒一声惊叫,举起手臂挡在眼前,竟是闪避不开。

刀光如电,眼看就要劈上孩子粉嫩的脸,忽然停滞。小寒佯装脚一软,跌在地上,从十指缝隙望去,见胡为身后一人稳稳地抓住了胡为的手臂,笑吟吟地道:“胡堂主,这孩子年纪还小,应该不会是奸细,我们不要误杀了好人。”却是看不清面目。

“小妹。”身子被圈入了一双柔软的手臂,是远岫急急奔来,将他搂入怀中。只是奔得虽急,却是脚步虚浮,小寒不觉心中暗笑。当下一不做,二不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手颤巍巍地举起,指着胡为控诉:“姐姐,这个坏……坏人欺负我!”

远岫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轻轻拍着他:“不哭不哭,这不没事了吗。”

只听胡为怒道:“这孩子年纪小,这丫头可不小了,镇子里来买鱼的我们哪个没见过,一定是长风帮的探子。”只是叫得虽凶,那刀毕竟没有再劈出。

远岫微微诧异,不觉看向握住他臂的人,她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美丽得令人颤抖的眼睛。

那眸闪着墨玉般的光泽,如夜一般深邃迷人,竟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吸入其中。她心头一惊,急忙移开目光,才见那人不过二十多岁模样,容貌俊美,笑得一脸阳光,哪像帮派中人。

那人目光一转,触到远岫腰间的双鱼佩,神色微变,抬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姑娘莫怕,堂主性情暴躁,其实心还是好的。”

远岫连忙裣衽一礼:“刚才多谢公子了。”心中却是一动,除开那双眼,这人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对了,姑娘是哪儿人,来这里买鱼的都是附近人家,从未见过姑娘,所以才有此误会。”那人笑呵呵的,似闲话家常。

远岫心头一惊,垂首答道:“我们姐妹就住在不远的山林里,村子小,只有几户人家,倒没有正式的名字。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来这边买鱼,从前都是在山阳那边买的。”

“一派鬼话。”又是胡为叫嚣起来,恶狠狠地看着远岫,“这女人哪像个山林村妇,和这小丫头说是姐妹,更是一点都不像,一定是长风帮那个女魔头的手下。长风帮锁了江,伤了我们百十个兄弟,更坏了我们捕鱼营生,绝不能轻易放过。”

那人赶紧又拉住了胡为的手臂,冲着远岫挤了挤眼:“我们堂主就这个脾气,姑娘就当没听见,没听见好了。”那模样,倒比小寒更像个孩子。看着胡为气得脸色铁青又发作不得的样子,远岫也不禁忍俊不住。

胡为“哐”一声,狠狠地将刀插回刀鞘,怒道:“看你的面子,不杀可以,不过也不能放,给我将这两个丫头带上船去!”

远岫望向小寒,却瞥见小寒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这孩子,分明极想这么混进五湖会,不觉暗暗好笑。耳边听得那人“唉”的叹了口气道:“真对不住了。不过,”他忽地又兴高采烈起来,“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决不会为难姑娘,就当去我们那里玩玩吧。若担心家人担心,我们可以帮姑娘回家送个信,好叫他们放心。”

这人……可是在试探?远岫望着他坦然的笑容,一时竟无法判断。良久,垂眸道:“不必了,家里就我和妹子两人。”

那人居然跟着胡为上了主船,看来并不是一般的帮众,远岫沉思着。她和小寒被带到了另一只船上,只是不许他们出舱,倒也没有为难他们。

小寒忽然微微“咦”了一声:“这船好像是往上游走的。”触到远岫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据我所知,回五湖会应该往下游走,他们……”蓦地恍然大悟,“是了,长风帮锁了江,他们一定是去找长风帮的。”

他挑起了帘子往外看去,十余只小船,俱是一人摇橹,一人立于船头戒备,主船上,那个阻止胡为的男子却不见踪影,想是坐在舱中。回头,却见远岫嘴唇煞白,不觉吃了一惊,“姐姐,你怎么了?”

远岫勉强一笑:“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船。”

小寒顿时着急起来:“姐姐,你快坐下好好调息,一会儿就好了。”

正在忙乱,船身一震,忽然停了下来。

小寒望远岫,见她靠着船舱壁,闭目调息,嘴唇稍稍恢复了血色,略微放心,挑帘向外看去,船外的情景顿时令他大吃一惊。

上游江面,几十条大船首尾相连,浩浩荡荡一字排开,中间皆用手臂粗的铁链锁住,大船前面密密麻麻停着怕不有上百条小船,壮观之极。小船船头竖着重盾,船上之人都是一色短打扮,手执兵器,怒目横张。望见他们船来,顿时几十艘一起出动,排成队列逼近过来。

听得胡为的声音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菱花娘子。我五湖会与长风帮一向相安无事,你们这次伤我渔民,坏我营生,奶奶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面船上,一紫衣女子脆声道:“什么意思,老娘还要问你呢。五湖会毁我湖口分舵,追袭我们大当家的,致使大当家至今下落不明,这又怎么解释?”

胡为哈哈笑道:“‘八荒铁券’重现江湖,又不是你长风帮一家之物,凭什么独占?”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菱花娘子伸手一招,身后小船顿时箭矢如雨。饶是这边急忙拿出盾牌抵挡,也不由手忙脚乱。

胡为大怒,拔刀便欲驱船冲上,却忽然硬生生停住,转向船舱,似是在听什么,片刻,狠狠咬了咬牙,大声命令道:“撤!”一船当先,向来路驶回。他似是气怒之极,碰到敌船挡路,想也不想就是一刀劈去,刀势沉猛,连对方的盾牌都劈开了。长风帮人被他气势所骇,竟是不敢阻挡,顿时被他冲开了包围圈。身后小船紧紧跟上,且战且走,倒也保住了队形。

菱花娘子冷冷一笑,又是伸手一招,四周小船顿时如雷相应,就见几十道绳索同时飞出,绳头竟是十几斤重的大挠钩,从四面八方袭向五湖会的船只。

胡为大刀斩出,眼看要将飞向他船只的挠钩劈飞,那边菱花娘子早抱起弓,嗖嗖嗖,连珠三箭向他射来,胡为无奈,回刀劈箭,只这片刻工夫,船身一震,木屑四飞,已被挠钩搭住,动弹不得。耳边只听菱花娘子娇声笑道:“胡堂主,难得相会,还是请到敝帮做客吧。”

胡为脸色铁青,环顾四周,己方船只都被挠钩搭住,甚至有不少被坠落的铁挠钩砸出了大洞,顿时怒气上涌,叫道:“好啊,菱花娘子,看来你们是早有准备。老子跟你拼了。”猛地跃起,竟是不顾飞箭如蝗,向菱花娘子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