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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7)

“天月宫的人有多残酷谁都知道,他竟然不顾性命如此待你。”远岫眸中有丝空茫,手不自觉捏紧双鱼佩,低低道,“小寒,我很好奇,你爹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竟能令一个陌生人舍命救他的儿子。甚至连他……”她蓦地顿住,转过身去,垂眸道,“我们该走了。”

那一瞬间,小寒分明看到了她眸底的悲伤,她是想起了那个人吧。“姐姐。”孩子的小手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她低头望向他。

“姐姐,”他似乎有片刻的迟疑,终于问出,“你没能找到我朱师兄吗?”

空气仿佛凝滞了,良久,她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答道:“不,我找到了。”

既然找到了,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小寒怔怔地望着她,那神情,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心中仿佛有一点刺痛慢慢漾开,沾染到五脏六腑,眼前的女子眉目淡然,唇角挽笑,不见半点伤心,可眸中为何那般幽深茫然。

“走吧。”她闭上眼睛,似是下定了决心,再睁眼,眸中已一片澄澈。

分舵的侧面是一片连绵的山林。黑衣的女子身形优雅,翩翩穿行在林中,身边的小娃儿跟得气喘吁吁,粉嫩的脸颊也沁出了汗,索性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女子的衣袖。

“姐姐,我们去哪里?”

“五湖会。”行走中的女子望了他一眼,无奈地放慢了脚步。

“湖口最大的地方帮派?”小寒诧异地望着她,“为什么去那里,难道,”心中蓦地灵光一闪,他问,“所谓的奸细是他们派出的?姐姐是要去找他们算帐?”

她惊讶地望着孩子:“为什么这么想?”

“天月宫虽然可怕,可我和姐姐都出身其中,很清楚天月宫只是用朱月令号令各门派,真正的天月宫弟子其实很少,所以所谓的奸细根本不可能是天月宫的人,唯一的可能便是其他门派派出,而为天月宫所用。姐姐在这个时候不顾危险要去找五湖会,只怕这个奸细便是五湖会派出,而杀人的戌使和亥使定是跟五湖会一起出现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时轮殿十二使只要同时出现四个,姐姐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使加上我,也只能勉强多对付一个。若他们真和五湖会联合起来,我们这么去无异羊入虎口。”

她神色淡然,缓缓道:“可是我们非去不可。”

“姐姐是为了我吧。”小寒神色一黯,“幻日天霜丸不见下落,十有八九落入了时轮殿使者手中。可是姐姐,”他振了振精神,乌溜溜的眼中忽然闪现调皮,“我们难道就原样大模大样地去吗?”

他……是在提议要变装?远岫俯下身,细细地打量面前的男孩,白瓷般无瑕的脸蛋红润可爱,黑葡萄般的眼睛中闪着调皮的光,竟是一派天真,她叹了口气:“小寒,你竟能想到这么多,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个妖怪,你看上去顶多十岁。”

小寒似乎呆了呆,慢慢的,小脸涨得通红,忽地拔腿先走,恼怒地扔下一句:“我已经十四岁了。”

似乎很生气呀。远岫望着不远处气鼓鼓前行的小少年,不觉失笑,这小家伙终于表现得像个孩子了。“小寒。”她上前拉住小少年的手,止住他的脚步。

“干吗?”小少年的气愤兀自未平,却见女子怜惜地为他拭去衣服发间沾上的草屑尘土,他望着她,久久呆愣。

出了林子,是一个靠江的小小集镇,居然颇为热闹。

“小寒,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想吃什么?”她柔声问小少年,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皮肤黑黑,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沉着脸,抿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想换衣服。”小姑娘小声咕哝着,赫然是小寒的声音。

“你自己出的主意还来抱怨?”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寒一眼,径直在一个临江小面铺坐下,叫道:“老板,来两碗阳春面。”想了想,又道,“再帮我打一葫芦酒。”她的装束也已变,穿一身普通的布衣,梳两条小辫,脸上用药物变得黝黑红润,竟是年轻了不少,乍一看与镇上的十六七岁的少女并无两样。

小寒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姐姐你为什么还要带着葫芦,不怕人家认出你来。”

远岫默然,轻轻抚着天青葫芦,叹道:“这葫芦跟了我十年了。再说,这本是极常见的东西。”

她的眸中可是不舍?小寒心一软,嘴张了张,终于什么也没说。

热腾腾的两碗面很快送上来。他偷眼望向远岫,她吃面的姿势极为秀气,不禁看着发了一会儿呆,却见远岫目光瞥来,连忙埋头苦吃。

一碗解决,正想再叫一碗,骤见江面纷乱,十几艘渔船七零八落地冲向岸边,船上的人个个挂彩,狼狈不堪,岸上顿时惊惶起来。

“姐姐。”小寒心中一动,望向远岫,见远岫下巴搁在筷子头上怔怔出神。他想了想,跳下凳子,也向江边跑去。

江边已经乱作一团。这小小镇子几乎家家都有渔船入江捕鱼,这下得到了消息,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挤到了江边,呼喊声、询问声、呼痛声混成一片。小寒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揪住一个受伤较轻的渔民,连忙问:“大叔大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见小姑娘生的可爱,不由答道:“还不是长风帮封了江,不许咱们捕鱼,这可叫咱们怎么活啊。”

“长风帮好好的怎么会封江?”小寒心头暗暗惊疑,湖口分舵的人已经全军覆没,长风帮又哪来力量封江挑衅。

“是呀,”那人唉声叹气,“长风帮虽与五湖会不合,倒也是井水不范河水,两边人捕鱼各有地界,一向不生事端,这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来这一手?而且这回来的人都面生得很。”

小寒心中一动:“大叔是五湖会的人?”

“那还不是没办法。”那人叹了口气,“长江之上大大小小的帮派各有势力范围,不加入就不给捕鱼。”他说完,后知后觉地看向小寒,“小妹妹面生的很啊,不是我们镇上的人吧?”

小寒“嘿嘿”一笑,转了转眼珠甜甜笑道:“我和姐姐是来江边买鱼的。”

“这样啊。”那人不疑有他,叹道,“今天一尾鱼也没有,你们是白跑一趟了。还是明天来吧。”

“明天就不封江了?”小寒好奇地问。

“咱几个人这就去五湖会,求总瓢把子给咱作主。长风帮那帮杀千刀的,一定会得到报应的。”他愤愤说道。

就在这时,号角声响,长江东面忽然出现十余艘快船,如箭般飞驶而来。当先一艘插着一面青色的旗帜,上面赫然绣着“五湖”两字。那人望过去,顿时喜出望外,叫道:“这下好了,胡为胡堂主来了。”也不管小寒,急忙迎了过去。

船已在镇口码头停下,当先一人发乱如草,面黑如锅,袒露着上身,铁塔般立在船头,到得岸边,纵身一跃,稳稳立在岸上,后面船上,十余个彪悍汉子跟着跳下,簇拥在他身后。一众渔民早迎上去跪下,七嘴八舌地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