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拣尽寒枝不肯栖(61)

月神素来平静无波的眸中泛起一丝神秘的笑意,不语。

骆兰兮摇了摇头,叹息:“云浅月,你真叫我失望呢,你难道不想求生?”

“哦?”月神似乎也很惊诧的模样,“难道你认为我在三十六支‘千影砂’的夹击下还能逃脱?”

骆兰兮含笑:“‘千影砂’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是知道的。”她竟似全心全意地替月神考虑起来,居然开始提醒他。

“你是说射程短?”月神也挺配合,回头看了看。

山壁下,烈焰熊熊,浓烟滚滚,连接近火场的岩壁都在这灼热的气流下都被烤成了赤红色。往下跳,固然能躲开“千影砂”的威力,只怕就算不被怒焰烤成乳猪,也得被烟熏死,被灼人的热流烤死。

“是我的错。”骆兰兮掩口而笑,“我不该让人烧了你的退路。怎么办,或者你把宝贝女儿扔掉,这样的话,以你的能为,也许还有一分可能冲出去。”

月神沉默。

“你为何不试试看呢?”骆兰兮的声音仿佛恶魔般甜蜜地诱哄着,“你素来不把任何人放心上,何必为了一个小妮子冒性命之险。”

不错,不把任何人放心上,不在乎任何人,这才是月神,他能回来救她,已让她心绪骤乱,怎能让他因她而亡!远岫不安地推了推月神的肩头,轻轻道:“你放下我……”

月神忽然冷冷道:“闭嘴。”

远岫一愕,默然。

望见这一幕,骆兰兮面上闪过一丝恼恨,“这个也不肯啊……”她叹息,“那只有一种办法了……”

“哦?”月神不置可否。

“你自废武功,乖乖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放了你和你的女儿。你既然舍不下自己的宝贝女儿,总不想她这么陪你送命吧。”她笑靥如花,眸中光芒流曳,熠熠生辉,耀若星辰,那样的条件仿佛若不经意地提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即使是最迟钝的人也听出她是存心折辱月神,试想月神是何等样人,岂肯受此屈辱。她竟似真的将这人恨到了极点,不愿轻易叫他死去,而要让他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尝尽恐惧。

月神却依旧很平静,只是淡淡问:“若我也不愿意呢?”

“那么,”骆兰兮好抱歉地笑了笑,“你只好死了。”她执笛的手缓缓抬起,送到唇边,只一个音符吹出,便是致命的号角。

“等等。”月神忽然叫住了她。

骆兰兮唇边泛起妩媚的笑:“怎么,你愿意磕头了?”

“你处心积虑杀我,这次的局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在赌,赌我对岫儿尚有一分父女之情,可以利用她来牵制我。”

骆兰兮嫣然:“不好意思,我们赌赢了。”

月神淡淡道:“我只是有一点想不通,荆楚虽恨我,却绝不会伤害岫儿,他怎会找上你们,与你们合谋,又怎会同意你们将岫儿牵扯进来?”

骆兰兮明眸轻眨:“你莫忘了,姜若溪可是姜腾的侄女,所以,不是他找上我们,而是我们找上他。他虽不同意将云远岫牵扯进来,可姜若溪深恨你的宝贝女儿,又怎会让他称心如意呢。”

月神背上,远岫骤然醒悟:“原来九江城姜府,是你在背后捣鬼。”难怪八荒铁券会出现在那里,也难怪他们急难时兰兮夫人会及时出现,想必他们的行踪一直在她监视之下。

“那么木屋中,我受内力反噬之际,救我的那人真的是……”

“当然是荆楚那个傻小子。那小子对你还真不错,若不是为救你,他也许真能把他哥哥救出来呢。”

远岫只觉如堕冰窖,遍体生寒,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巧笑倩兮的绝色女子:“你……是故意让荆猛去引开时轮使的。”以她之能,岂会惧时轮使,她分明是故意让荆猛送死,以离间阿楚与月神的师徒关系。“为什么?只为杀一人,你竟然要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

“因为……”骆兰兮眸中的笑意瞬间冻结,只是一瞬,笑意一点一点重现,她绝世的容颜在暗红的火光下仿佛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雾,魅惑如妖,春水般的眼波流转,流连在月神眸间,柔声道,“你看,我虽那么恨你,毕竟相识一场,你若死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会记得给你和你的宝贝女儿上香的。”

一旁,姜腾早不耐烦地叫了起来:“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还不把他给我宰了!”

骆兰兮毫无恼色,反而笑得更动人了:“老姜这个脾气的确讨人嫌得很,真对不住了,他既等不及,我也只好送你上路了。”笛缓缓举到了唇边。

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吗?

“岫儿,你到现在还不肯叫我一声吗?”月神缓缓问。

她一怔,泪水瞬间满眶,再也忍不住,低低唤道:“爹爹。”

“好孩子。”月神素来平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柔,“别哭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又是一怔,难道月神还有什么办法?

月神的眸中又现出了那丝神秘的笑意:“你以为我引她说那么多话是为了什么?”

那一缕清越的笛声已起,三十六名弟子就要发动。

蓦地一声急促的叫声远远传来:“住手!夸父令在此,违者立斩!”远岫愕然抬头,夜色中,一袭青衣闪电般而来,倏忽已落于人群中,手中高高举着样式古朴的黄铜令牌。

“唰”,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折服,黄衣逐日谷弟子顿时齐齐下跪,连三大长老也不由弯腰低头。

兰兮夫人的脸色瞬间大变,冷冷道:“朱栖,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可是在诛杀逐日谷的叛徒!”心中却早已乱了方寸,朱栖明明应该被冷暖困在了石牢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栖却不理她,只是温言吩咐:“大家请起。”转向三大长老,“我逐日谷行事素来光明磊落,虽为诛叛徒,也当堂堂正正,夫人行事有偏,三老该劝着点才是。”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仿佛全无责怪之意,三长老的脸却不由都红了。

一旁,姜腾早勃然大怒:“好小子,你算老几,敢管老子的事!”话音未落,刚刚站起的逐日谷弟子一起对他怒目而视,本对着月神的三十六筒“千影砂”忽然一齐转向他。

朱栖却只是微微而笑:“蛇王若要料理自己门户事,逐日谷外,朱栖绝不敢妄加干涉。”竟是下了逐客令。

“好小子,你……”正要发作,忽听骆兰兮冷冷道:“姜腾,不可对夸父令不敬。”她绝色的容颜已无一丝笑意,只是冷冷的,满含怨毒地望着朱栖手中的黄铜古令。

姜腾双目已欲喷火,看了看团团围住他的三十六筒“千影砂”,终于强行按捺住脾气,冷哼一声,“我们走!”

“等等。”青衣男子却闪身拦在他面前,彬彬有礼地道,“还请蛇王归还一物。”

“什么?”他惊愕到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数十年来,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张狂。

“十年前,前辈借去的册子还请归还。”朱栖依然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