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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52)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却有着无比的坚韧与勇气,不因痛苦软弱,不因私利动摇,不因险境怯懦,即使在最绝望,最危险的境地,也会给人带来希望、勇气与力量;这样的人,只要他还活着,胜利一定会属于他。

她望着他,目中盈满温柔与信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这样一个刚刚由衷赞叹过自己“了不起”的美丽少女满怀柔情与信任的目光,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拒绝?

朱栖却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冷姑娘早有主意,又何必问我?”

她眸中仿佛有什么飞快闪过,随即低眉一笑:“你是如何得知的?”

“姑娘以‘暗月’之名出现,本就是为了引我入逐日谷,选在扬州,想必是很清楚我的行踪,自然不会不知我正被天月宫追杀。世上别人都惧天月宫,但逐日谷的弟子却绝不会惧怕,姑娘既敢击伤夏枫将我带走,必定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既有万全之策,又怎么会让对方的人闯入?”

“只怕姑娘是有意为之。”

“哦?”她来了兴趣,挑眉望他。

他浅笑:“姑娘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吧,此时他身后一定已经跟了姑娘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对方的巢穴。只是姑娘还是有一点失算了。”

“不错。”她淡淡一笑,“我没料到他会正好在疗伤最后一刻闯入,以至于岔了真气。不过,任何事总是有风险的,何况我真气逆行并不严重,付出这点代价倒也值得。”她眸光流转,望向少年,笑意骤然灿烂,“现在我是真的佩服你了。不愧是我冷暖未来的夫君,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一愣:“夫君?”

她笑容越发灿烂,仿佛有无数星光闪耀眸中:“冷暖虽流落风尘,却也自惜羽毛,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刚才被公子裸身抱入怀中,早已名节有亏,公子难道想不负责任,将冷暖抛弃?”

他怔住,想起刚才尴尬的情形,白玉般的面容慢慢泛起一片红晕,饶是冷静聪慧,也不觉失了方寸:“这……”

话未说完,被冷暖打断:“公子娶亲了?”

“未曾。”

“定亲了?”

“也未曾。”

“或者……”冷暖秀丽的眉眼也渐渐失了笑意:“你与那位病中的姑娘已有私?”

他神色微变,沉声道:“她年龄尚小,请姑娘莫要枉加揣测,污她清白。”

“既如此,”冷暖抬眸,一直春风含笑的眉眼间头一次流露出凄婉之色,“公子娶我并无障碍,那么,是嫌弃冷暖出身风尘?”

“不是。”他飞快地否定,望着少女哀凄的容颜,心神微乱。她为他疗毒耗尽真力,何等恩重,他却让一直言笑晏晏的她露出了如此哀伤的神情。

但那一个人,那一个人是他绝对不能辜负的人啊!那纯如冰雪的容颜,潋滟如波的眼眸在心头缭绕,让他的心酸痛而甜蜜。扬州城外初次相见,天月宫中朝夕相处,华山脚下并肩作战,江湖路上相伴同行……他早已认定她是今生唯一的伴侣。

“朱栖有负,请姑娘原谅。”他望着床上苍白虚弱的少女,低下了头,“日后姑娘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样啊……”床榻上,红衣少女眸中神色变幻,终于浅浅笑出,“公子对那位姑娘真是情深义重呢,既如此,冷暖岂敢强求,今日之事,就请公子忘了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他无言随车夫退出,走到门边,却忍不住回头一望,她唇畔兀自挽着笑,怔怔望天,然而,那柔细的美目中却一点点盈起了朦胧的水光。

刚走出门,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天边骤然亮起火红的光,共有七道,流星般划过天幕。老金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死灰一般,忽然冲回了屋。眨眼间,已将冷暖抱出,塞到朱栖怀中,吼道:“跟我走。”

“失败了呢。”怀中,轻轻袅袅传来叹息般的声音,他垂首望向怀中的少女,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双眸幽深看向他,“真抱歉,没有帮到你。”

“该感到抱歉的是我,连累了姑娘。”说完,他默默跟随老金的脚步,将她抱上马车,转身去帮老金套车。

“你不打算上车了吗?”望着他沉默的背影,冷暖若有所思地开口。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轻轻笑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姑娘没必要为我涉险。”

她轻轻地笑了出来,眸光流转,竟是亮如晨星:“逐日谷既已插手此事,岂有中途撒手之理?你放心,他们任务虽然失败,但一定会竭尽全力拖住对方,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他心中陡然一寒,自然清楚她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竭尽全力”代表了多少生命的牺牲。而眼前的少女浅笑盈盈,竟似毫不在意。

冷暖含笑望着他极力按捺住不悦的表情,缓缓地加上一句:“别忘了,你师父还在逐日谷等着你呢。”

他身子一僵,再不言语,默默地上了马车。

夜深雾起,星月黯淡,马车行在乡间小道上,前路渐渐荒僻,现出一片荒山来。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延伸,隐没入浓雾之中。

刚进山道,一直闭眸调息的冷暖忽然抬手敲了敲车壁。

老金立刻停车,恭敬地等待她的指示。

车厢中,冷暖咬了咬唇,一贯含笑的眸中竟然飘过了一丝恐惧,忽然转向朱栖:“你抱我下车。”

朱栖微一犹豫,抱起少女单薄的身子下了车,第一眼望到雾中的荒山时,目中闪过惊异之色。

车厢外,老金早跳下了车,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等候。

黯淡的月光下,冷暖的笑容已有些发苦:“朱公子可看出眼前有什么不对?”

他望着雾中的小道,神情也凝重起来:“前路古怪,似乎是一个阵法。”

“久闻令师母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公子有此良师,想必不会看错。”她轻叹,“借助地形,在短时间内布成阵势,这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使天月宫,也只有两人能做到。”她顿了顿,表情有些奇异,缓缓道,“一个是月神。”

“月神?”他的脑中现出天月宫中那个清隽冷漠的灰衣男子,是她的父亲呢,天月宫真正的主人,即使自己武功未失,也绝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若真是月神,我倒不担心。”怀抱中,红衣少女却如是说,“他虽然可怕,我却知道他的弱点,所以他一定无法为难我们。我们要担心的是另一个人,时轮殿巳使。”

朱栖微微一笑道:“华山脚下,时轮殿子使带手下三使围攻,却还是被我们逃了出来。”言下之意,时轮殿使之首也不过如此。

冷暖不屑地撇了撇嘴:“你懂什么,子使武功虽高,但他一言一行,处处学那月神,早无自己神髓,根本不足为惧。但那个巳使,”她的眸中又现出了恐惧之色,幽幽叹道,“你若知道他在江湖上所用的名字,就绝不会说出刚才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