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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5)

荆猛也不觉目眩神迷,这惊人的美仿佛能蛊惑人心。心神微分,那袖顿如水蛇般缠蔓而上,缚住他臂,却是软软绵绵,仿佛全无着力。他冷笑一声,也不使力挣脱,拳势未变,直直向她击去。

她一惊,似未料到他竟如此出招,长袖缚住他臂反被牵制,另一手抱着小寒,竟是不及变招。眼看那拳要击碎她的面目,凌厉的拳势忽然慢了慢,只这瞬间,她长袖收紧,顿时缚住了他脉门,他闷哼一声,右手软软垂下。

“多谢荆帮主手下留情。”她撤开长袖,一对明眸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荆猛脸色不觉发红。那一瞬间他竟犹豫了,不忍拳下容颜碎裂,只是瞬息迟疑,便失了先机,满腔郁恼,化为重重一声冷哼。

她举步欲行,想了想,停下回眸:“小寒醉了,我们暂时还不会离开长风帮,等他醒了,让他自行决定跟着谁吧。”那语气,分明有了几分缓和。

怀中的孩子忽然动了动,她蓦地察觉异样,孩子竟在颤抖,体温渐渐冷去。低头,小寒原本雪白粉嫩的脸上青白一片,连嘴唇都已发紫。糟糕,是“情丝缭绕”!她怎么忘了,酒后先热后寒,最易诱发“月魂”的阴寒之力。

荆猛也发觉了异样,失声道:“怎么回事?”

“准备热水!”她无暇多说,吩咐道,一手已抵住孩子背心,一股内力试探输出,隐隐感觉一股纯阳气息护住了小寒的心脉,云家的天罡战气吗?稍稍放心,开始寻找游离的“情丝”,以自己的内力束缚住它。

“云姑娘,热水已备好。”荆猛的行动倒也迅速。远岫微微点头,将手移开:“帮他把衣服脱了,浸在热水中。不可让水凉。”

荆猛不禁注目眼前的女子,只片刻内力输送,她脸上的神色已极疲倦,望着孩子的目光却分明还有担忧。他无言地接过孩子,抱入隔壁。

刚将孩子浸入水中,门帘声响,远岫竟跟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俯身翻找孩子的衣物。

“云姑娘在找什么?”荆猛看她将翻出的八荒铁券随手扔在一边,终于忍不住问。

“药。”她已将孩子的衣裳翻完,皱眉站起,“小寒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既早已准备逃离天月宫,决不可能连药都不带。”

“什么药?”荆猛惊诧地问。

“幻日天霜丸。”

“难道云公子中了‘情丝缭绕’?”荆猛失声叫道。

一个小小的包袱送到了远岫面前。送来的汉子呐呐道:“这是云公子落水被抓时我们从他身上拿走的东西。”荆猛挥挥手,让来人退出,问道:“这里面可有?”

远岫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钱袋,几个瓶瓶罐罐,她仔细地看了一遍,黯然摇了摇头。

荆猛脸色一变:“怎么会没有?云姑娘,”他迟疑一下,问,“如果找不到幻日天霜丸会怎样?”

她幽幽叹息:“再次发作的周期只怕会缩短。”

荆猛大惊,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了“当当”的鸣锣声。他脸色骤变:“我去看看。”回头,却见远岫疑问的眼神,他略一迟疑,解释道:“这是鸣警信号。”

二.吴山楚水纵横

夜色降临,晚风轻柔,带来隐隐渔歌宛转。远处江面上,星星点点灯火亮起,与满天星辰交相辉映。这般温柔的夜晚,却被前院激烈金戈交鸣声打破了安宁。

敌人似乎源源不断啊,远岫的眉也不禁微微蹙起。她点起一盏灯,在床边坐下,灯光流动,映着沉睡的孩子脸上忽明忽暗。小寒青白的小脸已渐渐恢复了血色,因痛苦而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哐啷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荆猛衣衫破碎,狼狈地站在门口,衣襟处,赫然是斑斑血迹。“跟我走。”他咬牙道。

她什么也没说,抱起小寒跟在他身后。

后院,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角落,灰衣的汉子坐在驾车位整装待发。

“上车。”他接过小寒,正要上车。远岫看着他,忽然道:“前面已经没有声音了。”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金戈无声,连渔歌声都已隐没。

他身躯一震,虎目泪出,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们……都是好兄弟。”那一步,竟仿佛千斤重,无法跨上,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终于咬牙道:“走!”

马车疾驰而出。

小寒兀自在沉睡。荆猛眉头皱成一团:“怎么还不醒?”

远岫三指轻轻搭在小寒的脉门上,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微微笑道:“不要紧。”

那笑颜,荆猛不觉又是一呆。忽然想起一事,他脸色一凝:“云姑娘。”

她望向他。

“姑娘可见过一件兵器,像狼牙棒,却细长很多,上面的倒钩白森森的,舞动时却会泛出金色的光泽?”

“犬牙棒,时轮殿十二使中戌使的武器。”她脸色变了变,“荆帮主跟他交了手?”

“一个人我还不会输。”荆猛苦笑,“还有一个使两把古怪的锤,锤上多出一段,好像猪鼻子,甚至连鼻孔都有。”

“亥使的猪鼻锤。”她脸色有些发白。

“从午到晚,一共有三批人。”荆猛紧攥拳头,恨声道,“一开口就讨要‘八荒铁券’。北辰派、飞鱼帮、五湖会,这些不入流的角色居然也敢找我长风帮的麻烦,原来是有天月宫在背后撑腰。”

她沉默不语。小寒使计令她假死,又利用“八荒铁券”诱使长风帮与他合作,在长江上造成船毁人亡的假象,顺便嫁祸给其他水贼帮派,照理,天月宫没有这么快会找上长风帮的,甚至还有其他帮派参与。“消息流得可真快啊。”她喃喃而语,难道……暗暗心惊,这么说幻日天霜丸找不到也许不是意外。

不错,荆猛瞿然一省,昨晚他方得知小寒的真实身份,也才确认“八荒铁券”的下落,怎么可能这么快别人就得知了消息,除非……“他们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绝不可能出卖……”

“停车!”远岫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开口。

车声辘辘,丝毫不减速度,车夫竟仿佛充耳不闻。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她脸色如冰,眸中寒意渐重。

马儿一声长嘶,渐渐慢下来,终于停住。远岫打开车门,月色之下,但见那灰衣车夫跪在车前,恭恭敬敬地叫道:“宫主。”

意外一个接一个涌来,荆猛几乎无法消化。“宫主?”他怔怔地望着远岫,又转回眼前的汉子,“老三,你竟然背叛我……”他停住了,灰衣人抬起头来,脸上蒙着一块青布,一双眼似笑非笑的,却分明是陌生人。“你是谁?”他厉声喝问,“老三呢?”

灰衣人不屑地一笑,也不答他,站起身来,望向远岫:“宫主果然还活着,而且机敏很多,再不是从前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远岫垂眸,看不清面色如何,缓缓开口道:“午使叔叔,其他人呢。”这人竟是十二使中的老七午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