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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25)

他去姜府越来越勤,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于是,他见到了她生活方式的奢华,她骄傲而任性,游走于无数别有用心的男人之间,锦衣玉食,笙歌燕舞,与初见时竟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不是没有怀疑,却每每在见到她春花般的娇颜后完全消融。

她对他始终极好,别人都安排住在客院,却为他独辟了个园子居住。

终于有一天她告诉他,找到弟弟了。鄱阳湖畔白云庄,白云剑果然名不虚传,他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抵住,她趁机带走了那个不断反抗的八岁的孩子,他却负伤被擒。

她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到“白云剑”时变了颜色:“那个孩子……”

“是云轻寒。”他始终望着窗外,背对着她,“姜若溪骗了我,骗了所有人,她的目的就是找到并抓走云逐宇的儿子,却谎称寻找弟弟。”

“后来呢?”

“后来……”

白云剑与荆猛竟是认得的,带他去了长风帮,大哥勃然大怒,他才知道那个孩子竟是大哥恩人的儿子,知道了姜若溪的欺骗。他五内俱焚,立刻冲到了姜府找她。

姜府依旧是一派富贵风流,奇怪的是往日热闹的人流居然全部消失了,偌大的园子里,只有娇若春花的少女独自立在鲜花丛中,她穿着一件奇怪的白袍,发如乌云,嫣然含笑地望着他及随后跟来的两人。

望见那白袍,大哥和白云剑的脸色都变了,失声道:“天月宫?!”

他浑浑噩噩,不知怎地,双方就动起手来。姜若溪并不是一个人,一个同样白袍却带着面具的男子出手帮她,二对二,大哥与白云剑都是一流高手,却处处受制,落于下风,加上他,也不一定有胜算。

“荆楚,帮我。”姜若溪柔媚的声音呼唤他,他心念电转,不顾大哥伤心与失望的神色,拔刀冲向大哥,却在最后一刻,掉头刺入了白袍男子的心窝。

“是辰使?”远岫惊讶地看着他,原来辰使是这么死在他手上的,可为什么他会成为新的辰使?

“是辰使。”他苦笑,“辰使一死,姜若溪哪是大哥与白云剑的对手,顿时狼狈不堪,白云剑剑法如电,眼看便能伤了她,却仿佛鬼使神差般,我一刀挡住了白云剑……”眼前又浮现了那一幕,那是命运般的一幕,他挡住了那剑,眼前血光一闪,那娇艳的女子竟趁势将白云剑整条右臂切下。

那一刻,他呆住了,大哥也呆住了,望着他,目中竟有了心灰意冷的神气:“阿楚,你好,很好……”大哥带着重伤的白云剑离去,没有再看他一眼。

自那以后,姜若溪待他更好了,他却过得犹如行尸走肉。本来杀死辰使,他已是天月宫之敌,却不知姜若溪用了什么法子,竟使月神饶恕了他,甚至收他为弟子,将辰使之位给了他。

他回过身来,凝视远岫,她沉默着,垂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抬头望他,浅浅一笑:“阿楚,你想说什么?”

“我必须留在她身边守着她。这是我欠她的。”他不想再提在以后的日子里看到的种种,当美貌的魔力逐渐消退,姜若溪还原成了巳使,心中只余下无尽的后悔,他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只是一步错,步步皆错,再不能回头。对大哥,他始终有愧,所以当再见到那双鱼佩时,他毫不犹豫地决定帮她,她是大哥想要保护的人,却未料到有一天,他已模糊了保护她的初衷。

她望着他,若有所悟,目光流转,渐渐漾出温柔的光:“阿楚,你答应了许多条件才换来‘梦萦’的解药吧,巳使希望你留在她身边吗?”

他望着她,愣住,她竟然猜到了。别过脸去,笑道:“这也正是我衷心所愿的,本来我还担心那时帮了你,阿巳不肯原谅我呢。”抓起桌上的红漆葫芦,帮她系在腰间,又从怀中掏出一物,系在葫芦上,“你呀,大哥给的东西总不当心,老是丢。”说完,退了一步,指着葫芦上的双鱼佩,认真地看她,“这东西可是我爹娘的唯一遗物,大哥从小不离身,你要再敢给我弄丢了小心点。”说到最后,已有些恶狠狠的。

她微怔,喃喃道:“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你那时……”

“那时若不是见了这东西,我干吗要救你。”阿楚给了她一个白眼,又笑道,“我帮你这几次,也算对得起大哥了,以后可帮不了你了。”

她目光盈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他手心汗出,几乎承受不住她的目光,终于,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七。 一诺千金重

走出姜府,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等在不远处。

“菱花娘子?”她讶异。

“帮主命我来接你,云公子已经在长风帮了。”菱花娘子的神色有些奇怪,迟疑了下,终于问道:“他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吗?”

“他?”若无意地看了身后的宅院一眼,她有些神思恍惚,良久,垂眸道:“他留下了。”

长风帮的总部居然是一个热闹的渔庄。

时已近午,渔船陆陆续续返回,码头上远远传来鱼贩子的讨价还价声,挑野菜、拣柴火归来的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响成一片,妇女们在准备午饭,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补着渔网。

想起五湖会戒备森严的水寨,远岫不觉微愣。

菱花娘子领她到一户人家跟前,拍门笑道:“大当家的,你看谁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荆猛大踏步走出,喜道:“云姑娘终于到了。快来看看小寒吧。”

她吃了一惊:“小寒怎么了?”

小寒正在沉睡,只是睡梦中也似不得安宁,两道秀气的眉紧紧皱着,额上沁出点点汗珠。

“毒还没解吗?”

“解了,可是……”荆猛面色沉重,“‘情丝缭绕’又发作了。”

她一震,望向荆猛:“这个症状并不像。”

就在这时,小寒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铁青,整个人蜷成一团,只片刻面上忽然又通红如血,黄豆般的汗珠涔涔而下,远岫伸手触他皮肤,竟是滚烫,不由骇了一跳。

她大惊:“怎么会这样?”

“那是因为……”荆猛苦笑,“他身上的‘情丝缭绕’起了变化。”

“怎么回事?”只一会儿工夫,小寒已忽冷忽热转了几转,她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幻日天霜丸送入小寒口中,终于将孩子的颤抖止住。

“云姑娘,”荆猛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忽地单膝点地,“是我没用,帮不了小寒。”

远岫大惊,急忙扶起他:“荆帮主,你不用如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允诺守护小寒的夕无又去了哪里?

“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那日荆猛告辞后并没有远走,只是到附近的长风帮分舵调人保护小寒,返回时忽然看到一人快马加鞭,从白云庄方向而来,细看竟是五湖会的人。他心中一动,悄悄跟在那人后面,到了一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