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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21)

阿楚嘻嘻一笑:“我看老板是想把这匹无主之马据为己有吧。”

马贩子脸一红,争辩道:“我还不是看它被主人抛弃了可怜。”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岫伸手要摸红马,惊叫道,“姑娘小心!”

红马果然鼻子粗气一喷,抬腿就踢。远岫不闪不避,忽地柔声唤道:“赤月。”

马儿动作一窒,似是认出了远岫,前脚着地,竟是欢喜地凑到远岫身边,垂下头来,任远岫纤手摩挲。

马贩子看得呆了,咕哝道:“莫非这竟是姑娘的马?”

远岫冷冷地瞥向他,目光如冰如刃,“是你把赤月打成这样的?”

“姑,姑娘……”被她目光一扫,马贩子只觉一阵寒意上涌,顿时哭丧了脸,“不,不是我,我见到的时候它就这个样子了啊。”

阿楚大奇:“你真的认得这匹马,它叫赤月?”

远岫取出伤药,小心地为赤月敷上,淡淡道:“你没听说过赤月吗?”

他一怔,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细细打量赤月,失声道,“是云逐宇的赤月!”

赤月似乎焦躁不安,远岫将它的绳子解开,它立刻在远岫身上蹭了蹭,微微屈膝。

远岫愕然:“你是要我坐上来吗?”赤月欢喜地喷了两口气,又蹭蹭她。她微一迟疑,翻身上马,赤月居然一个飞跃,跨出护栏,小跑起来。她大惊,忙勒住缰绳,回头叫道:“阿楚。”赤月却极不配合,只是挣扎着前行。远岫怕伤了它,不敢用力,又让它跑了起来。

阿楚忙抛了一锭银子给马贩子,抓起一匹看上去还不错的马,跳上叫道:“老板,这马我要了。”纵马追赶远岫。

出了城门,道路渐渐荒僻,赤月速度越来越快,阿楚的马虽然矫健,小半个时辰后,就渐渐落后了。他心中大急,叫道:“远岫,叫赤月慢点。”

却听远岫的声音远远传来:“赤月这么急,一定是小寒出了什么事。阿楚,我先走一步,岔路口我会留下记号,你随后跟来就是。”但见烟尘滚滚,转眼间,那一人一马已化为小点,消失在视线之中。

阿楚沮丧之极,望了座下的马儿一眼,摇了摇头,不愧是昔日名震江湖的宝马赤月,纵是老迈,脚程也非寻常良马能比。

六。莫倚雕阑怀往事

阿楚一路追踪,每到岔路口,果然能看到远岫留下的记号——一朵浮云。第七天上,已进了九江城,标志竟然在一家客栈墙上出现。

他心中惊疑不定,认得这是长风帮设在城中的耳目,若是从前,他是断断不会再去。可是……想到远岫,他蓦地下定决心,走进大门,自有小二过来帮他牵走马匹。

掌柜的看见他,一愣,忙迎上来:“这位公子可是来找人的?”眼中竟隐隐闪着敌意。

他不动声色,只是含笑点点头。

“公子找的可是一位穿碧衣的姑娘?”

“不错。”他心中一喜,她果然在这里留下了消息。望着掌柜的眼中更浓的敌意,不由暗暗奇怪,以她的性子以及与哥哥的交情,难道还能在这里惹出事不成?心中隐隐觉得不对,顾不得多想,问,“她可在这里?”

掌柜的冷冷道:“姑娘等你很久了。请随小的来。”转身引他往后院,曲曲转转,到了一个荒僻的屋子外,“姑娘就在里面,小的不方便进去,公子自便。”

推门进去,见一碧衣女子对门跪着,低垂黔首,那发式衣饰分明是她,只是……他微微变色,虽然在笑,声音已冷:“你是谁?”

那女子听到声音,蓦地抬头,脸色瞬间难看之极,叫道:“荆楚,竟然是你!”

荆楚也怔住了:“菱花娘子?!”话音未落,菱花娘子已扑了上来,手腕一番,明晃晃的短剑向他刺来。

荆楚骇异之极。眼前菱花娘子势如疯虎,竟是招招欲夺他性命,即使是他,也闪得有些狼狈。觑了个空,他闪身让过一剑,绕到菱花娘子身后,一指点出,菱花娘子顿时定住,动也不动。

他转回她面前,退后一步,抚掌笑道:“菱花,多年不见,一照面就这么对老朋友,该罚!”

菱花娘子怒瞪着他,脸涨的通红,怒道:“荆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连亲哥哥也能下得去手,我没有你这种朋友!”虽不能动,那一双眼狠狠盯着荆楚,仿佛要将他身上剜出个洞来。

他只是笑:“菱花,这么多年,你冲动的脾气还没变呢。”望着她,仿佛闲谈般,“你这身衣服和我那天送给云姑娘的几乎一模一样呢,连发式都梳成一样,差点叫我错认。”

菱花一愣,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不是你让我这么穿的吗?”

“哦?”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她。

什么地方弄错了吗?菱花娘子怒气渐渐消退,呐呐道:“有人送来简帖和一个盒子,说帮主落入了他手中,要我立即放了五湖会的胡为,并在今天这个时候穿上盒中的衣服,安照纸上画的发式打扮起来,在这里跪迎他。没想到来得居然是你。”

这可蹊跷了,他心念电转:“你们怎么会相信简帖上的话?”

“盒中有帮主从未离身的双鱼佩。”

双鱼佩?他脸色微变,大哥的双鱼佩不是给了……又望了眼菱花娘子的衣服,蓦地醒悟,这个人要找的是他。突然出现的赤月,客栈外的浮云标记,以及这里的一切,是早就设好的局,只等着他和远岫入套。现在看来,远岫只怕已落入他手中。

只是究竟是谁,设下这连环套,目的应该不仅是远岫和他这么简单吧。

“菱花,我们都上当了。”他眸中光芒一闪,墨玉般美丽明净的眸中透出几分冷意。

简帖与盒子很快呈到了他面前,帖子只是普通的帖子,那盒却是雕刻精致,漆工出色,描着精美的金边,及其华丽。盒中放着双鱼佩及一张发式的示意图,画得极为详细。

“做这件事的一定是个女子,而且是个极富贵的女子。”他忽然开口。

“何以见得?”

“这帖上的字虽然一看就知道出自男子手笔,但细细嗅来,却有一股幽香;这发式图画得这般细致,甚至用梅花小楷标明了特别要注意的地方,若不是亲手梳过这种发式的女子,怎么能了解得这么清楚;还有这盒子,”他微微一笑,“看起来价值不匪,若不是生活极为考究,平时所用都是这种精致的物件,又有谁会随便一出手就是这种东西。”

菱花娘子一怔,冷笑道:“我倒忘了你是在脂粉堆中泡大的,对这些原比别人了解。”

他苦笑:“都是年少时的荒唐事了,你何苦再提?”

菱花娘子“哼”了一声:“怎知不是你惹下的风流债?失踪了六年,还不知你又惹了什么祸。”

他叹气,头开始疼,心中却咯噔一下,见过远岫碧衣的除了师父,只有巳使了,她素来憎恨远岫,这回他又把她得罪得不轻,难道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