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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2)

“嘿嘿,”胖子老板贼笑着,“老六,你还真一猜一个准,不过,这个棺材可是带财的。”

“财?”王老六顿时清醒了几分,果然瞥见门外四个大汉抬着一口棺材晃晃悠悠走来,边上跟着个不足十岁模样的小孩儿,一身重孝。“妈的,一小娃娃,能有什么财?”

“大叔,”小孩似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跑过来,“大叔行行好,我姐姐不幸在他乡病故,我年纪虽小,好歹也要送她回乡,不让她做个异乡之鬼。”说着,眼圈一红,泪汪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取一枚小金锭,“这是定金,大叔若将我们送回家,我一定重谢。”

金子啊!王老六只觉得面前金灿灿的眼都晃晕了,他吞了口唾沫,忙不迭地点头:“成,小哥,你要去哪儿都成。”

“那谢谢大叔了。”孩子露出了喜悦的笑,“大叔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王老六瞥了瞥熟睡中的小孩,又攥了攥手中的刀:这可怪不得老子,你一小毛孩子,竟敢孤身一人坐船回千里之外的蜀地,还随身携带这么多金子,这分明是送上门的买卖,老子不做,老天都看不过。你要怪就怪自己,什么人不好找,偏偏撞老子手里来。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东方已将发白,猛地一咬牙,一刀剁下。

一刀砍下,竟是软绵绵的,不对!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退了一步,被窝中,分明已没了那孩子的踪影。明明刚刚还看到的……他心中陡然一阵寒意上升。

蓦地一道银光闪过,他惨叫一声,一只耳朵已离体飞出,他大骇,挥刀一阵狂舞,左耳伤口鲜血汩汩而下,染红半边面目,那模样分外骇人。

“大叔,你没事吧?”清脆的童声带笑响起,眼前忽然多了一张童稚的笑脸,他骇异之下一刀劈去,忽觉脉门一紧,顿时半边瘫软,大刀哐啷坠地。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上船时大叔没问我的来历,想必那时就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了吧。”孩子笑嘻嘻地道,“真抱歉,让大叔失望了。”

他瞪大眼:“你难道早知道……”

“若不是早知大叔是干这一行的,我何必出那么多的船金?”孩子笑得无邪。

“你想干什么?”他心中越发恐惧,耳伤剧痛也顾不得了。

孩子正要说话,忽然空中传来扑翅声,抬头,一只灰鸽俯冲而下。他笑了笑;“你们扬州分坛的指示来了,快看看吧。”这孩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吗?王老六暗暗心惊,取下纸条看过,面色顿时青白交错,再开口,牙齿已在格格打架;“小哥是天月宫的人?”

孩子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问:“纸上的命令是要你安全送我们到四川吧。”

“是。”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惊吓过度,王老六的脸色惨白如鬼,“天月宫传下令旨,要将小哥与令姐的棺木安全送达蜀地。小哥,我……我……”他几乎没哭出来,“我是真的不知小哥和天月宫有关,否则怎么敢冒犯。”

“可是我却想要大叔劫我呢。”孩子天真地笑道,“我知道大叔是九江长风帮的人,我要你通知你们帮主荆猛,在这艘船进九江前,劫财沉船。”

这孩子莫不是疯了?“你……你在开玩笑吧?”王老六心中寒飕飕的,哭丧着脸:“小祖宗,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有十个胆,也不敢跟天月宫作对啊。”

“谁跟你开玩笑!”孩子脸色一沉,“大叔若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最好照我说的做。而且,必须跟总坛联系,绝不能告知你们扬州分坛。”

眼前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吗?王老六触到那孩子的目光,只觉四肢都软了,牙齿打架得更厉害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过大叔也别担心,我当然不会白白叫大叔出力。”孩子又笑了,“我知道贵帮主一直想得到一样东西,若大叔这次帮了我,我一定会叫你们帮主如愿以偿。”

“什么东西?”王老六发现自己有些糊涂,愣愣地跟问。

孩子神秘一笑,悠悠吐出四个字:“八荒铁券!”

“八荒铁券?”王老六脸色骤变,竟是又喜又惧,开口,声音微微发抖,“难道八荒铁券真的还存在于世上?”

孩子笑了笑:“那是当然。大叔好好考虑吧。”

六日后,既朔,星月无辉。

夜正深,客船缓缓行在长江湖口段,王老六立在船尾,一手执橹,抬头望了望天色,掌心不觉满是冷汗。夜色中,几艘小船缓缓逼近。蓦地船身猛地一震,已被小船逼住。

“什么人?”王老六大声喝问,然后他睁大眼,惊恐地看到江水自船中心涌出。

棺木静静停在屋里,水渍兀自未干。十几个如狼似虎的汉子围成一圈,簇拥着一人。那人三十岁模样,两道浓而刚硬的眉,那身形虽是坐着,仍是十分魁梧,一双眼寒光簇簇,盯着眼前浑身水淋淋的孩子。

“八荒铁券呢?”他沉沉开口,面寒似铁。

“我说过,八荒铁券藏在我姐姐那里。”孩子笑嘻嘻的,浑然不惧,“荆帮主,你看上去还不算老,应该记性没那么差吧。”那人,竟是长风帮的帮主荆猛。

荆猛脸色一沉:“来人,斩下他一只手,看他说不说实话。”四周人如雷应答,果然有人持刀走向孩子。

孩子叹了口气:“荆帮主真没有耐性啊,你现在即使杀了我,我也拿不出八荒铁券啊。”

“难道你要我去问死人?”荆猛脸上戾气必露。

孩子笑了,意味悠长地看了眼棺木,神秘道:“谁说死人不能再开口?”

荆猛一愕,正欲发作,就在此时,棺木中忽然有了动静。

“荆帮主,最好让你手下回避。”孩子笑得神秘。

他神色惊疑不定,挥手让手下退下。

她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仿佛坠入了无边的夜。抬手,触到了壁,轻轻一叩,骤然响起的清越之声令她吃了一惊。

蓦地传来物体移动的声音,一道光线刺入她的眼中。

她被那光刺得合眸,再睁开时,一张孩子的脸映入她的眼帘。那噩梦中的孩子?

她的心渐渐下沉:“这是哪里?”

“自然是姐姐应该在的地方。”孩子的笑容依然那么天真无邪,即使落汤鸡般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她吃惊地望向她的四周,蓦地跳起,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她刚刚躺着的地方——棺材,一口四四方方,上好的楠木棺材。

“我怎么会在棺材里?”

“死人自然该在棺材里的。”

她怔了怔:“原来我已经死了。”

孩子笑得神秘:“姐姐一下子服了三颗天命丸,当然已经是个死人。”

她脸色微变,凝目那孩子:“你怎么知道……”

孩子依然微笑着:“天命丸一颗夺命,两颗致病,三颗假死。世人只知它是剧毒之物,愈多愈毒,却不知此物药性奇特,多服反而另有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