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背上是什么?”她望着他背上满满一大袋东西问。
“红薯。”他灿烂而笑,“今天请你吃烤红薯。”
“你会烤?”她诧异。
“你不相信我?”他一脸委屈地看着远岫,“岫岫,你太小看我了。”
他居然真的会!
远岫一边烤鱼,一边看着阿楚娴熟地拨开火底的灰,将红薯一个个埋进去。等她将鱼烤好,洒好作料,阿楚也将火扑灭,从灰中拨拉出红薯,剥开皮,金黄黄,香喷喷,果然十分诱人。然后递到远岫面前,笑嘻嘻地道:“请岫岫姑娘享用。”
“真看不出。”她笑,接过烫烫的红薯,小小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哈哈,”他得意洋洋,“我可就靠这一招填肚子了,不然什么都做不出,岂不得饿死。不是我吹,我烤的红薯,唔……”忽地一物飞来,堵住了他的滔滔不绝。对面,远岫眉眼盈盈,笑不可抑:“既然这么好吃,还不快吃。”
他被哽得说不出话来,连忙拿下口中的红薯叫道:“好呀,你作弄我,不想活了。”拿着就往远岫的口中塞,远岫一声轻笑,早轻身飘开,阿楚哪里肯放,两人也不吃了,一个追,一个躲,天高林密,笑声如铃,惊起枝上鸟儿扑簌。
林中忽然传出了衣袂风飘之声,这种身法是……她脸色一变,阿楚似也有所觉,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卷起吃剩的食物,跳到树上。
刚藏好身形,已有两个白袍人出现在视线中,一个拎着犬牙棒,一个举着猪鼻锤,只是模样分外狼狈,头发凌乱,衣衫破裂,沾满了泥土,连面具都碎裂了,挂在耳边垂下来,也顾不得拿掉。
远岫大为惊讶,戌使亥使在江湖上也可算数一数二的高手,何曾见他们这般狼狈不堪过。
耳边听得一个冷淡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数到三,你们若不自裁,我就要亲自动手了。”声音并不高,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无法辨清他的方位。
戌使亥使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忽然站定了脚步,不再奔逃。沉了沉气,叫道:“阁下从五湖会到这里奔袭我们三十里究竟是为了何事?这样藏头露尾实在不是江湖好汉所为,何不现身?”
远岫与阿楚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骇异。奔袭三十里,将两个一流高手打得狼狈不堪,竟然还没有现出身形,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只听那人冷冷数道:“一。”
亥使戌使索性将面具丢掉,举起武器,全身戒备。
“二。”催命的声音继续响起,亥戌二使脸色发白,鼻尖沁出了一粒粒冷汗。远岫心中叹息,还没交手就输了气势,这两人输定了。
“三。”淡淡数完,树木丛中,一人双手负背,缓缓踱出。
阿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来人一袭金黄的衣服,古铜色的肌肤闪着黄金般的色泽,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只是,脸上犹带稚气,分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竟然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亥使戌使也大出意外,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少年的目光缓缓扫过二人,声音冷酷之极:“看来是要我亲自动手了。”
一股寒意从戌使心头透出,抱拳道:“阁下追了我们一夜,究竟何处得罪了阁下,还请明示。”
少年黑眸蓦地变得幽冷,声音如冰,缓缓吐出四个字:“十四日前。”
十四日前?戌使脸色一变,蓦地失声:“难道你是为了长风帮分舵的那些人?”
“妈的,”亥使跳了起来,“你又不是长风帮的人,凭什么强出头?”
“二十二条人命。”少年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亥使桀桀怪笑道:“小子,万事还是不要强出头,多管闲事容易短命……”说到一半,他已出手,猪鼻锤挟起一道狂风向少年袭去,那边,戌使脚步轻灵,犬牙棒轻飘飘地挥过去。
少年目光更冷:“卑鄙!”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忽地凭空消失了,再出现时,人已立在树梢,手中多了一段树枝,如飞鹰展翅,凌空下击。他的动作矫健之极,奇怪的是,却无半点风声。树枝笔直地,穿透了两种奇门兵器交织出的防护,神奇地洞穿了戌使的喉头。
戌使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缓缓倒在地上,喉头鲜血喷溅,少年却早借着反弹之力凌空飞出。竟是一招毙命!
亥使脸已恐惧得发青,蓦地一按锤上按钮,猪鼻中“嗤嗤”数声,几道细如牛毛的飞针激射而出,那少年人在半空,眼看避无可避。
少年目中寒意更盛,手腕一抖,枝上树叶仿佛活了般飘摇而动,恰迎上牛毛飞针,软软一裹,牛毛细针针针穿在叶上,无一遗漏。
少年一个翻身,已稳稳站在树梢枝上,冷声道,“天月宫的百步追魂针不知伤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今天也让你尝尝它的滋味。”他俊美的眸微微眯起,仿佛有火焰在燃烧,阳光缕缕洒下,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真仿佛天神下凡,无情惩恶。
这人,真的是凡人吗?亥使恐惧已极,再也顾不得,一声大叫,狂奔而逃。少年冷冷地看着他跑出十几步,手中树枝蓦地一扬,叶上的百步追魂针如电射出,袭向亥使。
一声惨叫,也不知亥使中了多少针,全身瞬间变黑,皮肤裂开,紫黑的血汩汩流下,他兀自维持着奔跑的姿势前行几步,终于软软地倒在地上。被他压住的青草只片刻便已全部枯黄。
少年轻轻飘下地,望着亥使的尸体,忽然现出了悲悯的神色,喃喃道:“草木何辜。”然后,拿起了戌使的犬牙棒,居然开始认认真真地挖地。
忽听一个声音笑道:“我有铲子,可以借你。”树上忽然裂开一个洞,阿楚拎了一把铁铲与远岫飘然而下。
少年望了他们一眼,似是毫不惊讶,只是淡淡道:“夕无误闯贵地,污了草木,还望主人见谅。”
原来他早知道有其他人在。阿楚望了远岫一眼,见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无妨无妨,这两人也算死有余辜。”他将铁铲递给自称叫夕无的少年,好奇问道,“你挖地做什么?”
少年望了倒地的亥使一眼,厌恶地皱起眉:“埋了他们,否则他身上的毒只怕会伤到过路的人。”
曾经叱咤风云的时轮殿使者转眼化作了两抔黄土。远岫怔怔地望着,不觉恍惚,耳边听得少年夕无淡然问道:“姑娘也是天月宫的人吧?”语中隐隐透出一丝森然。
她望向少年,久久不语。
“哈哈,”阿楚的声音忽然响起,笑道,“那个……夕无,你都忙了半天了,饿吧,要不要吃烤红薯?”
少年恍若未闻,一双冷定的眸只是注视着远岫。
“是。”远岫唇角忽然现出奇特的笑,“从我的身法看出的吧?魅影。”
“姑娘的身手远在那两人之上,刚才若出手,我未必是你们的对手。”少年忽然也现出冷冷的笑意,“我听说时轮殿使者在长风帮大开杀戒本就是为了找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