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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不肯栖(11)

取一颗喂阿楚服下,看着他脸色由青转白,呼吸平稳,渐渐放下心来。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阿楚仍在沉睡,不过他练的内功似乎很奇特,在睡梦中也能运转自如。她望着他不再惨青的脸,脑中浮起了另一张脸,也是受了月魂的伤——小寒。现在赶去,只怕已来不及了,他们没有捉住自己,应该暂时还不敢对小寒怎么样。这幻日天霜丸……

“好饿啊。”一声虚弱的抱怨传入她耳,她猛地回神,见阿楚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苦着脸,捧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不觉失笑:“好,我去打点野味。”

“拜托,”阿楚的脸更苦了,“我受伤了,吃不下那种荤腥东西。”

她想了想:“也对,那怎么办,这荒山野岭的,叫我去哪里买吃的?”

阿楚笑得得意万分:“不用买,我这里一应俱全。”

在阿楚的指点下,她终于在一堆衣物中找到了一个堆满灰尘的大包袱,里面锅碗瓢盆、油盐糖酱果然一应俱全;又在那个最大的罐子里发现了米和几个鸡蛋;再加上林中摘来的一些野生菇类,倒也凑齐了一顿饭的材料。唯一可惜的是没有酒。

“好吃。”阿楚一连要了三碗,一脸的陶醉。远岫放下手中的碗,望着他渐渐恢复精神的容颜,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阿楚,你这里是不是遭了小偷?”

“咳。”阿楚猛地呛到,一阵猛咳,脸居然红了。“这个……”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几天……那个……没回来,没来得及……收拾。”他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脸都几乎埋进了碗里。

终是习惯不了洞中的杂乱,远岫望了眼伤者沉睡的脸,决定动手收拾。桌椅归位,一件件衣物叠好收起,锅碗瓢盆按序叠放整齐,剩下的便是那堆了小半个洞的瓶瓶罐罐了。

她一瓶瓶摆好归位,心中却是越来越惊疑:少林的小还丹,武当的清心丸,峨嵋的九转清露,昆仑的续断膏……这随随便便胡乱堆叠的小瓶小罐中竟然都是世间罕见的灵药,甚至天月宫的三四种灵药也在其中。还有幻日天霜丸,他怎么得来的,是否就是小寒丢失的那盒?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他,这个家伙其实长得十分好看,斜飞的眉,即使闭着依然能看出形状漂亮的眼,这眼……她有些恍神,再也没有初见时那般幽深魅惑的感觉,仿佛那日所见只是一个幻影。目光顺着他沉睡的脸下移,看到了高而挺的鼻,总是挂着笑意的唇,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只是……她皱眉,抓起了他的手,掌心有着厚厚的茧,五指虽然骨节匀称,修长有力,却显得十分粗糙。

“岫岫,看我看呆了?”那声音虽然气浮神虚,却带着浓浓的笑意。她一惊,抬头,望入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不许这么叫我。”她皱眉,反手扣住了他的脉门。

他却不惊,任她扣住,目光扫过周围,顿时张大了眼睛:“好整齐啊,岫岫,都是你收拾的?你太厉害了。我该怎么谢你?”嘴咧开,上扬,笑成了一枝花。

她觉得有些头痛,不再纠正他的称呼,指下,脉搏的跳动依然微弱,却已不再杂乱。正想放开手,他却反手握住她的,然后,谄媚地笑着:“岫岫,我又饿了。”

“才吃了一个时辰……”她已无语。

依然是清粥、白煮蛋,煮蘑菇,依然是满足地一连吃了三碗。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岫一字排在他面前的小瓶。“这……是什么?”他笑得有些勉强。

“疗伤圣药。”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角落的那堆瓶瓶罐罐,“吃吧。”

“岫岫……”他神情瞬间僵硬,“我的伤快好了,不用这些吧。”

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反正放着也是发霉。”

阿楚厌恶地看一眼面前的药瓶,飞快地闭上眼,盘膝坐好,掷地有声地宣布:“我运功疗伤!”

再睁开眼时,天已全黑。阿楚试着运了运功,已经恢复一二成,举目四顾,洞中却不见远岫的身影。正自诧异,鼻端忽然飘来食物的浓郁香味,他顺着香味往外看去,树脚下,远岫生起火,架起了锅,正在煮着什么。月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愈衬得她眉目盈盈,肤光胜雪。

“既然醒了,就下来吧。晚上吃鱼。”她仰头一笑,美丽不可方物,那一瞬间,阿楚只觉心头重重一跳,几乎眩晕。

他跳下树,镇定下心神,笑嘻嘻地问:“哪来的鱼?”

“附近小溪里有。”她似乎心情甚好,继续说,“我处理过了,不会太腥,你可以吃。”

他望着那锅鱼,汤已煮得雪白浓稠,仿佛奶一般,浓香扑鼻,他吞了口口水,笑道:“看起来真诱人,即使腥死了我也要吃。”立马盛了一碗开吃。

她只是一手支着下巴,含笑望着他,缓缓道:“今日之前,我从没有煮过东西给别人吃。”

“不会吧,第一次煮就这么好吃?”他惊讶地望着她。

她摇摇头:“从前都是别人煮给我吃,等我学会自己煮的时候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依然在笑着,只是眸中已现出悲哀的神色。

“这么说你比我幸运。”他仿佛没看到她的神情,继续低头喝汤。

“怎么?”

他闷闷低头:“我也想煮给人家吃,可到现在还没有人肯捧场呢。”迟疑了下,不情愿地补充,“连我自己都吃不下去。”

她一怔,终于失笑,眉间眼底,尽是真正的愉悦。他抬头,望着那笑容,竟也不觉痴了。

十几天转瞬即过,阿楚的伤势终于痊愈了,却始终不肯说明那盒幻日天霜丸的来历。问他,只是嬉皮笑脸地岔开话题。不过,至少发现了这个家伙有收集灵药的怪僻,树洞则是他藏药的秘密基地。

只是,费尽心力收集的灵药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扔在这里吗?远岫无法理解,何况这个家伙还是个死不肯吃药的人,连她混在食物中的都能发现扔掉,以至于伤势好转得极慢,白白浪费了一洞的灵药。

这样一个人,连时轮逆转阵都能破,怎么会混在五湖会这种不起眼的帮会中。他身上有太多的谜。他不愿说,她也绝不会问,正如他也从未问过她的来历。不过是萍水相逢,终归是要散的。

“又在发呆?”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来,见阿楚挽着袖子,捞着裤管,喜滋滋地对她晃动手中串在树枝上的一串鱼,“别发呆了,该做饭了。”

随着伤势好转,这家伙倒是勤快多了,举凡打扫树洞,整理东西,准备食材,洗碗刷锅,洗衣——除了做饭外都一手包了。只是,远岫叹了口气,看着他收拾树洞时笨拙的样子,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她初到树洞能看到那么混乱的景象。这个大男人绝对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情!

她也不插手帮忙,只是有趣地看着他慢慢由笨拙变熟练地做着每件事,除了做饭!他本也尝试过,但她终于也忍受不了他做出的饭菜,果断地夺回了掌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