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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87)+番外

作者: 独惆 阅读记录

但这个鬼却是个例外。

一是他长得很好看,一身书生气,却又不是那种卖弄着显得文绉绉的书生气,他那双眼常年带笑,但平静地望着你时,就好像见惯了大是大非,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二来,他是唯一一个敢在地府建学堂的。你说人都死了还读什么书啊,可他偏偏特立独行,就在阎王殿开了个小小的书堂,教那些枉死的还没来得及体验书塾的孩童们读书。厉害的是,阎王似乎对他很关照,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连天界那位神出鬼没的神明下来瞅了几次,都对这种操作无话可说。

久而久之,地府里的鬼也慢慢习惯了这位不让学生喊他“先生”的鬼,偶尔在路上遇到他时,也会依着他的规矩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

“沈大人。”

沈大人我,今天过的很不太平。

我已经在这地府待了十年了,教的鬼学生不计其数,今年这届尤其难带,有个总是插科打诨上树掏鸟蛋的皮孩子,三天两头的迟到,我一要拿着戒尺打他他就拽着我的衣带直撒娇。

这不,今天书都读到了第二篇,这死孩子才急冲冲地从门里奔进来,一进来就扯着我的衣带直嚷嚷:“大人!大人!”

“大什么人,刘楚,是谁昨天可怜兮兮的跟我保证今日一定按时到学的!”

“不不不,不是大人,呀,这都不重要。无常大人让我来告诉你,你等的那个人在桥边出现了!”胖乎乎的孩子手舞足蹈地冲我比划着,激动地唾沫横飞。“就是那个那个,大人你等了十年,逢鬼就拿着画像给他看的那位!正在孟婆桥呢,再不去孟婆婆就要给他喝汤了!哎,大人,大人你等等我啊,哎呦!”

小胖孩在我身后摔了一跤,我却顾不上管他,提着碍事的衣摆直楞楞的就往奈何桥跑。

奈何桥头,一个打扮富贵的人正端着一碗汤,在孟婆的极力推销下正要往嘴里灌。

“等下!”我冲那龙袍还穿在身上的人喊道:“等一下,梁宴!”

拿着孟婆汤的人……不,现在应该是鬼了的某位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我。

我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我手上穿着红豆的红绳一摇一晃,沾了一层薄汗,与那人腕上的红绳靠在一起,相得益彰地融在一起。

我边喘边笑,笑着笑着眼底涌起一阵水光,掩饰性地抱怨道:“都说了一定会再见的,你走那么急做什么。”

“梁宴,这回我可没有食言。”

梁宴手里的孟婆汤倾斜而下,浇在地下盛开的彼岸花里。

他弯起眉眼,一如多年前初次相见。他回握住我的手,隔着将近十一载生死不见的时光里,对我说道:

“沈子义,我心悦你。”

我随着他的话笑起来:

“我知道啊,所以一直在等你。”

我踮起脚,在无数鬼魂的目光里,在赶来的小胖孩瞪大的瞳孔里,无所顾忌地吻上梁宴的唇。

“你瞧,咱们不都等到了吗。”

阴曹地府里只有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沿着奈何桥开了一路,诡异又美丽。

于是我可以这样说,我曾经跨过生和死,跨过时间与仇恨,和梁宴重逢在死亡里。

我和他在死亡里拥吻,如获新生。

你看,我就说,有情人自不会分离。

山水不改,你我终有重逢之日。

第75章 番外 只有我一人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之夜。

京都的家家户户早已挂起了灯笼,热闹的氛围一点也不比过年少。城内最高的那座望鹊楼今年依旧燃起了许多花灯,高高地挂在檐角,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燃的正盛的灯塔,火树银花的煞是好看。

我坐在檐下的桌前,望着远处的夜色发了一会呆,又低下头去批改公文。

上元灯会再热闹再喧哗,总归是与我无关的。我幼时便随父母一同去往边塞,从小便没有与这场灯会有关的一切记忆,后来带着一身血污回了京,又要忙着蛰伏忙着复仇忙着百姓,十几载间,竟没有一个佳节过的如同普通人一般,围着火炉话家常,与人携伴着出门同游。

沈谊到是一大早就跑过来,还赖着用了一顿午膳,约我晚上陪着她一同去看花灯。但我与她的新婚夫婿江道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属于是见上一面都要回来晦气地跨个火盆的地步。为了不破坏沈谊出游的好心情,我以“年关内积压的公文格外多,一时半会处理不完”为托辞婉拒了她。

沈谊走的时候悻悻的,不过心情还是很好,扬言今年江道要是不能把最大最精巧的花灯赢给她,就休想再踏入她的房门一步。

我对她的想法表示非常赞赏,甚至有一瞬间在想,要不要塞点钱给望鹊楼的老板,好让江道那个倔驴无论如何也赢不下来那盏灯,在寒冬腊月里被沈谊扫地出门。

想起午间幼稚荒诞的想法,我勾着唇笑着摇了摇头,抬手落笔继续批着我的公文。

府里的老管家端着两盏热茶走进来,往我手边放了一杯,问我道:

“今夜上元灯会甚是热闹,大人不出去逛逛吗?”

老管家从我出生开始就在沈家打理事务,待我如亲子,与我的关系甚好。可惜他年纪愈大就愈喜欢念叨我,每每逢年过节,都要对着哪也不去宅在家里批公文的我一通数落。

我生怕他又要旧事重提,连忙道:“外面太闹腾了,我喜欢静,一个人待着就挺好。徐伯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逛逛吧,顺便跟府里下人们说,想出去逛灯会的就都去吧,我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人伺候。”

“那怎么行。”徐伯挑了下他那已经有些发白的眉毛,冲我道:“老奴都这把身子骨了,还去外面凑什么热闹。倒是大人你,逢年过节也没什么长辈关照,本就够冷清了,如今还喜欢什么静。”

徐伯把端茶的托板往桌上一放,伸手就来扯着我的衣袖要把我往外拉:“成天坐在家里暮气沉沉的像什么样子,早些去灯会上转一转吧。”

我哭笑不得,又怕一用力伤到老人家的身子骨,只能被拖着推着连连摆手道:“我真不去,徐伯,我这还有一堆公文要处理的。”

“什么公文,陛下都来了还用批什么公文。”徐伯不依不饶,“快出门看花灯去!”

“陛下?”我一愣神,脚下力一松,被徐伯拉到了廊下,扭头看见了梁宴。

梁宴倚在廊边的栏杆上,梳着高发髻,套着白色的大氅,手里拿着两幅面具,见我被拉着出来,笑开道:“想请我们宰辅大人出趟门可真难啊。”

梁宴说着,冲徐伯眨了眨眼:“还是徐伯有办法,我就知道请您出马准没错。”

演戏变脸拉拢人心这一套,我着实是对梁宴甘拜下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梁宴跟我府上的人都走的挺近。尤其是徐伯,被梁宴这幅没架子又嘴甜的样子哄骗的不行,成日的在我面前说梁宴的好话,把梁宴当成顶好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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