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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68)+番外

作者: 独惆 阅读记录

梁宴笑起来。

水下波涛翻涌,小小的一泉池水里起了旋涡。我一时怔愣,失了先机,被梁宴握住了把柄,只能咬着牙弯住腰,任由薄红和颤动浮在我的脸上,捂着眼把该死的红晕藏在眸底。

低声耳语。

窃窃私谈。

上不了台面的话被风裹挟着,吹进我耳里。

梁宴在我的耳垂上留下一排齿印,灼热道:“沈子义,我来拿我的报酬了。”

……

桃花从树上簌簌地往下落,有些落在地上,有些落在温泉里。我原先抬起又精疲力竭垂下的手,打在落下的花瓣上,漾起一池春意。

梦境里没有鸟雀,只有落不尽的花和一片静谧的桃林。

我在梦里。

在梁宴的梦里。

在这个我骂着狗东西,却又发着抖情不自禁搂住他脖子的人的梦里。

赏着花与景。

听着水流稀落。

最后望进梁宴的眼里。

他吻着我的眉眼,如多年前那般跟我说:

“别怕。”

“沈子义,别怕。”

“我永远在这里。”

我没答话。

一方面是我声音嘶哑,只能在激荡的水流里发出些许呜咽,另一方面是——我看着眼前胸腔颤抖的人。

我想,怕的人其实不是我。

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担心我会离开的傻子,是一个宁愿耗尽心血也要把我带回人间的疯子。

他是人间正道的一场劫难,却是渡我回去的船。

我捂住梁宴的眼。

点着头道:“嗯,不怕。”

“我在这里。”

第60章 掌中物与阶下臣

荒诞与放肆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

我看着我原先那件料子极佳的外衫,已经被梁宴撕的连个形都看不出来了,像是一堆浸在水里的废料。条条挂挂的破损模样,再给我个破碗,我都能毫无违和感的混进丐帮里。

内衫倒是勉强还算完整,但是一开始就浸了温泉水,哪怕晾干在我身上也是皱皱巴巴的一团,就这样出去别说我能不能忍受了,就是这一幅狼狈的模样也一定会沦为方圆十里鬼的笑话。

于是我在梦里拿着梁宴的那把破折扇,一下一下地敲着温泉边,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梁宴,讥讽道:“陛下,这就是您说的,只需要臣考虑愿不愿意就行了,嗯?”

“那您告诉臣,臣的衣服怎么办?”

梁宴表情有一些一言难尽,皱着眉望向地下那堆被他自己撕成破布的衣衫,颇为牙疼道:“这……这是意外,人生处处都是意外。我也不是神明,没考虑全面也正常……正常……”

“意外是正常……”我憋着气咬牙切齿道:“那你刚撕我衣服的举动是意外吗?!你撕的那么干脆利落的时候想过之后怎么办吗?!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别撕别撕,是谁跟我说没事,都交给他的?!”

我抄起手里的折扇就往梁宴头上砸,梁宴衣衫完整地坐在池边——是的这狗东西竟然还衣衫完整!

他往后扬了扬身子,避开了我扔过去的折扇,并且在折扇落地之前隔空把它抓进了手里。反手转了一圈,稳稳当当地握着玉骨,把原本开了一半的扇叶合拢,轻飘飘地砸在手心。

不得不说,梁宴这该死的混蛋接扇子时垂着眼漫不经心,又天然带着一股睥睨的姿态,可真他娘的勾人。

怪不得民间那些话本子里的风流韵事,总是明里暗里的希望能跟他扯上关系。那些与他神似三分的街头小画,竟比每年书考摆出的所谓名家箴言还要卖的红火。

于是我一脸不爽地伸出手,把这本该在明堂内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一把拉入身下混着污秽的池里。

梁宴不在话本里,不在街巷仿画里,也不在遥不可及的明堂里。

他在我手里。

狼王有锋利的齿牙,会随时随地沉下脸取人性命,也会暴怒的在我脖颈留下一串血痕。

但他知道,我也知道。

他是一只被我驯养过的狼崽子。

无论他有多么冰冷刺骨,多么骇人听闻,他的软腹之处永远有我的一寸之地。那一寸之地里是他收起獠牙、抑制血腥本能的死穴,是我多年肆意嚣张的免死金牌。

是一片无尽落花的桃林。

梁宴皱着眉被我拉进池里,却并不生气,他眉宇间的沟壑很浅,伸手一抹就全部化尽,然后勾着唇在我鼻尖落下一吻。

诚如我所说,他是万民敬仰说一不二的帝王。

但我也如民间流传那般,是清风明月风光无限的宰相。

没人知道我曾豢养他、算计他,把他培养成白骨之上权谋的蔑视者,也没人知道他曾想掐死我,在静谧之地咬噬我,让我沦为与淤泥同罪。

于是他做我利用的掌中物,我做他独有的阶下臣。

公平买卖。

毫无悔意。

……

最终衣物的解决办法是——让任劳任怨的苏公公从温泉外围跑进来送来两套,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温泉外围。

当然,我窝在飘着雾气的温泉池里没动,看着苏公公递给梁宴两套不同尺寸的衣衫,同情又怜悯地叹了一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苏公公一走,梁宴就在地下点燃一堆火,把写着我名字的纸条和衣物其中我尺寸的那一套一同烧尽。

亲眼看着别人给自己烧纸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尤其是梁宴烧一点我的旁边就出现一点他烧的东西时,那简直像在看一场西域流传的巫蛊祝术。

但好像生与死又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突出。

这一小处飞溅的薪火就是我与梁宴之间的隔阂,那么小、那么近,却又那么难以靠近。

我承认我有些伤春悲秋,毕竟哪怕我活着,也不一定何年何月能拥有和梁宴这般和平共处推心置腹的时光。更何况我那副病躯根本撑不了多久,说不定哪天清晨就变成了一个口齿不清、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

不过幸运的是,我总算是拥有了一件完整而又洁净的新衣服。

我刚从泉水里出来把外衫套好,一直寂静的桃林却突然晃动了一下。有人从桃林中走出来,看着梁宴拿着树枝在地上戳灭火堆,怔愣了一下,出声问道:

“这位兄台……也是来祭奠亡人的吗?”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原来应该是皇家纳暑乘凉的一处别院,后来梁宴把它改成了温泉,种了一片桃林。但无论怎么说,这里始终是皇家私地,平日里除了定期来打扫的宫人,绝对不应该有其他人造访才对。

因此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出现在温泉边上时,我和梁宴都是一愣。梁宴比我反应快些,为那人话里的“亡人”二字皱了眉,冷道:

“不是。”

“我见兄台燃着火,还以为兄台是与我一般来祭奠昭明公主的。”那人笑着摇了摇头,拱手道:“多有冒昧,还望兄台海涵。”

昭明公主?

这又是哪个朝代的公主?我到底读的是正史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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