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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63)+番外

作者: 独惆 阅读记录

“是啊,只有你。”

我当然知道最好的选择是告诉梁宴,让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为我满天下的寻找名医,看着他夙夜忧叹,为我的病躯担忧不已。我知道,哪怕只是凭借我与梁宴多年相识,哪怕只是因为我是朝政中不可缺少的一员,梁宴也一定会费心力去为我治病。

我分明知道。

但我却避开了一条看似最正确的道路,选择自己一个人面对病痛和濒死的绝望。

为什么呢?

我扪心自问,到头来却只有一句……“我不想让你太难过。”

不告而别总好过,看着我的命一点一点消逝的好吧。

“什么?”梁宴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你刚说什么沈子义,你不想我什么?”

梁宴上前半步,直接缩短了我与他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鼻尖,带起一丝微凉的酥痒感。

“你不想我太难过?为什么,沈子义,你那么恨我,你这是……希望你的仇人好过?”

我偏斜着眼不说话,想把自己刚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想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梁宴却并不打算放过我。

他欺身而来,却不带任何挑逗和讥讽的意味,他就只是看着我,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我。

他眼底没有任何的杂质,没有他长年累月流露的讥诮和俾睨。他直视着我,好像多年前他还只是个简单没有任何心机的纯洁孩童,昔日他捧着桃花塞进我手里,今日他捧着真心放在我面前。

他问:“你心悦过我吗,沈子义?”

梁宴的梦里是和暗道房间一模一样的场景,不同的是,在他的梦里,没有那座摆在房间中央的玉棺,也并没有和我面容相同的尸体。

他好像自始至终都分的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哪个是虚诞,哪个又是现实。可就在这场明明应该是虚妄的梦里,梁宴却抓着我这样一个鬼魂的手,近乎执着地向我寻求一个答案。

——“沈子义,你可曾心悦过我,哪怕一刻?”

心悦过吗?一瞬间的那种也算。

我想……

当然。

在天仙桥的那场烟花下,在梁宴折着桃枝塞进我手里的时候,在某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俯下身,捂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别怕的时刻。

我多年来戴着的厚重假面就在那些瞬间里,被人轻描淡写地撕开了一条缝,张扬又争先恐后的真情蜂拥而出,叫嚣着要让我这个满眼狡诈与算计的人吐露真心。

于是我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梁宴。

我想,是的。

我曾在漫天的星河下,在昙花一现的间隙中,放纵自己在转瞬即过的时间里,为你疯狂心动。

“你犹豫了,沈子义。”

梁宴望着我,他握着我的手腕已经很久,我的手腕被捏的有些发酸,他抬起的胳膊也一定开始僵硬,但他还是没放手。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费力的动作,上前把我拥入了怀中。

“你犹豫了……沈子义。我在你的犹豫里听见了答案。”

梁宴的声音颤抖着,甚至于环抱着我的手也抖得厉害。他抱我抱的很紧,我能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混着我也莫名其妙砰砰跳动的心跳声一起,在这场虚幻的梦里显得如此真实。

我不应该承认那犹豫里的答案,这等同于将致命的把柄递到梁宴手上,在他面前承认我坚硬的外壳里,有一块以他名字命名的软肋。

但长久的沉遖颩噤盜默后,我垂着身侧微微发抖的手抬起来,这一回却不是为了推开眼前人,而是……终于落在了他身上,回应了他的拥抱。

我和梁宴相识数十载,相互扶持过,也争锋相对过,后来情义与怨怼混在一起,也曾扭曲撕咬过,恨不得将对方吞咽入腹,气极的时候诅咒对方早入地狱过。

而如今经年走过,我们相拥着,谁也说不出来话,但好像又没有一刻这么心意相通过。

这世上不讲道理的事情就这么多,其中再多这么一条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是的,我和我的生死宿敌两情相悦。

这真荒谬。

但……我乐意。

千金难买我乐意的乐意。

“别再离开我了……”梁宴的声音响在我的耳侧,我能感受到他的真情和夹杂在其中的惶恐,他说:“沈子义,我会害怕。”

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帝王,蜷缩又委屈地靠在我的肩侧,跟我说他会害怕。这个早已可以独当一面的狼王,不怕刀光剑影,也不怕血流成河,甚至不怕朝堂诡诈,但他怕我离开他。

于是我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我说:“好。”

嘶——好像不对,答应早了,还有件事。

我微微昂了昂头:“但是你得答应我件事,梁宴。”

按照话本子所描写的,一般在这种浓情蜜意的时刻,别说一件事了,有情人双方恨不得事事都答应下来,以彰显自己的真心。但梁宴他……梁宴他“啧”了一声,手移到我后颈上用力捏了捏,毫不犹豫道:

“不答应。”

我:“……”

这怎么和话本子里说好的不一样?!

“你死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让我答应你,我答应了,但你走的也毫不留情。”梁宴对着我的侧颈轻咬了一口,又吻了下我的耳垂:“我们宰辅大人一句话里有十个圈套等着我下去,我不会再上当。”

我:“……”

行吧,我理亏。

梁宴这狗东西,翻旧账真是有一手的。

刚才的颤抖和绻缱慢慢的被随之回笼的理智给抑制下去,我叹了口气,认命道:

“我保证,哪怕我只是一个魂体,我也会老老实实的留下来,以后也不走了。所以……梁宴,把我埋回去吧,让我的尸首长眠地底。不要再招魂了,也不要再尝试其他乱七八糟的邪门歪道。我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我不离开梁宴了,血肉模糊就血肉模糊吧,爱恨纠葛就爱恨纠葛吧,反正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生前的事物有什么能跨过阴阳两隔呢。

“……”梁宴抱着我没出声,我感受到他轻颤的睫毛在我颈间扫过,好半天才听他说道:“这是交易吗,沈大人?”

我眉心一蹙,下意识要反驳,梁宴的声音却紧接着响起来。

“那你赢了。”

梁宴终于松开了抱我的手,微微撤开了一些距离。他把我散乱的头发拢起来,细心的重新扎到一起,然后一摊手,冲我笑道:“你拿你自己当筹码,我还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吗。你赢了,沈子义,我可以把所有的利都让给你,也可以答应你提出来的所有要求。”

我皱起来的眉心并没有梁宴看似步步退让的甜言蜜语而松开,反而一挑眉。我太了解梁宴,他才不是什么会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人,他是个狠角色,是我看着、养着、一步一步扶上来的野狼。

野狼可以暂时妥协,但绝不会退让。

“但作为庄家,我希望沈卿为我提供一点小小的本金。”梁宴的眼睛促狭着,他眸间一开始颤抖的红痕还没消散,如今又挂上我习以为常的算计。“我要你每晚都来我的梦里,嗯……不对,是每天都来我的梦里,午睡的时候也得算进去。我要成为你托梦的私有者,独享你在梦境里的时间。当然,沈大人清楚,朕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暴君,你有事要找段久他们托梦也可以,但得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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