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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世界环游手札(788)

作者: 喵喵滚汤圆 阅读记录

“咳咳咳,好无聊……”

终于跌倒在地上的人这么嘟囔着,沮丧地侧过脑袋,看着燃烧在自己身上的火焰,以及手臂上扎着的碎玻璃,没有喊疼也没有喊痛,只是这么沮丧地抱怨。

“好无聊哦——威廉,还有北原。”

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火光,然后叹气,手突然松开,看着手中的玻璃瓶子摔碎在玻璃上。

在以自己为媒介,放大了纽约里人们的欲望后,异能最后的力量被她用在自己的身上,完全屏蔽了痛感,所以对于现在的一切,她更多的感觉就是无聊的麻木。

然后她开始唱歌,闭着眼睛唱歌。

她喜欢闭着眼睛,这样她会感觉自己身边是一片空洞的虚无,而她可以想象这个虚无的东西正在贪婪而垂涎地把自己一点点地吞进去,狼吞虎咽地吞进去,整个身体被包裹住,连着宇宙的一角被大口地撕咬。

这对让·热内来说是一种温柔的幸福——好吧,这可真古怪,不是吗?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当北原和枫终于跑到那座熟悉的小楼面前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那座小楼的倾颓。火光里有人站在阳台上面,火焰燃烧在她的身上,但她还在唱歌。

那曾经在唱诗班唱响圣歌的嗓子,如今也在唱美丽而又动人的诗。

然后她转过身,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地交错了一下,然后让·热内微笑起来,手中握着那一朵正在燃烧的荼蘼花,从栏杆上面仰下去,和这座火焰缭绕的楼一起跌落。

她做过很多次这个动作,但每次都是很轻微的一下,就像是一个试图越狱的人千百次对

于这个世界的试探。

但这一次,她彻彻底底地做到了。

如同春日走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在出生之前就只能葬生在茫茫的火海中。

“让!”

北原和枫下意识地伸出手,看着那一片燃烧着的火海,似乎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哼歌,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笑着。

如同荼蘼花开,开完就是一地让人忍不住产生幻觉的浓郁芳香。

十八点十五分。

在靠近傍晚的时间,匆匆而来的暴雨中,北原和枫沉默地用手机再一次播放了下午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录音。在音轨中,她唱无人为她一掷千金,还唱无人与她共结连理。

——但没有下一句。

“因为我突然觉得,就算我是一个骗子,但也说不出来这句话了。”

让·热内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带着明显的笑意。

“北原,你知道吗?死者对于生者来说是什么东西?它们是在黑暗中生长的霉斑,是蜘蛛网与花朵,它长在活人的肺泡里,骨骼的缝隙中,在眼窝里开出黑红饱满到流淌汁水的花朵。它肿胀、庞大、丑陋而迷人——就像是孤独。”

“这个世界将记住我,纽约将留下属于我的痕迹,我觉得这比真正的永生还让人高兴。当然啦,请不要告诉威廉。我发誓,他绝对认不出来这么多死于火灾的人中,到底哪个是我的尸体。我爱他,所以我在了解他上充满信心。”

“北原,晚安。”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来还没给你送过礼物,那就请你看纽约的雨吧——如果因此产生负罪感和内疚的话,那我可就太高兴了。”

北原和枫抬起头,看着窗外好像没有停歇的大雨,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一天的纽约的确在下雨。

一开始的雨是红色的,从地面上升腾而起,热烈而又灼烫地滚过。

它们吞噬着丰满多汁、美好懵懂的一切,温柔而缠绵地覆盖过整个纽约,压抑住这座年轻城市饱满的心跳与呼吸,把它照耀得如同天堂一般流淌和溢出着璀璨的光。就像是让·热内一样,有种属于罪恶的神圣。

直到真正的雨打破这一片狼藉。

北原和枫有些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纽约啊……

第349章 春意挂上了……树梢

让·热内的葬礼那天,人很少,天空很应景地落着细细的雪,在风里散落成谁也看不懂的漂浮轻絮,覆盖在泛着绿意的树上。

在纽约的那场大雪过后,大地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寒冷中沉浸了太久,竟然一点点地暖和起来了。所有的纽约人都觉得这次的春天实在是早得过了头,不过这实在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春天来了,各式各样的杂花开了一地,有鸟雀在巢里发出柔软的“咕咕”“啾啾”的声音,蒸腾的暖气如同清晨的白雾那样蒙住人的眼睛,风都带上了东海岸湿润温柔的味道。

雪也细细的,落在脸颊上的时候,像是在用面孔触碰一只巨大乳白色海豹湿润的皮毛。

于是每个人就算是上班的路上,偶尔看到这样让人高兴的风景也会笑一笑,心里像是解冻的河水似的,突然软和起来。

是的,即使最近的殡仪馆很热闹,建筑队重建的声音有点吵闹,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枪声与哭泣声,但这一切哪里能破坏这样美好的春日给人带来的幸福呢?

这一天北原和枫请了几个人帮忙抬棺材——她确实有着遗体。让·热内大概是不会想要看到自己被烧成简单的骨灰的,那种死亡的姿态太过于单调,而且显现不出她的美。

即使她已经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但在这个方面,北原和枫愿意相信她的固执。

修饰遗容的那个人一度很苦恼没有照片参考的情况下,该怎么把她的脸还原好,直到北原和枫把自己那天终于画好的画拿出来为止。

“就照着这幅画吧。”

旅行家的声音很轻,带着有点浅淡的疲倦。

——北原和枫答应过让·热内,要给她画上一副足够配得上她的画。

那副画里,长发垂落的神女赤裸着身子,坐在无边无际的花的宇宙尽头,身上有着不知道是花汁还是什么构成的浅红与乳白的斑驳。那副惊艳而秾丽的眉眼低垂,在淫靡中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神圣感,在朦胧的光线渲染下失去了清晰的边界。繁盛的荼蘼花盛开在她的指尖,大片大片的洁白上沾着如火的血色。

远景里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烈火,又像是天堂里的圣光。近景的位置被放上了一个轮廓完全模糊的水晶球,可以依稀看到里面又一朵璀璨透明的花正在盛开,星星点点的白雪洒落。

在地狱与天堂的联姻里,在神圣与罪恶的媾和里,在绯红与苍白的纠缠中,如同永恒。

整理遗容的造型师对着这一幅画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他认出来了画中的人就是让·热内,那个笑起来灿烂无比、淫乱而又放肆的疯子,那个在纽约造成了巨大生命财产损失、扰乱公共秩序的恐怖分子。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像是一位圣徒。

造型师没有说什么,只是尽心尽力地复原着对方的长相,当北原和枫再一次在殡仪馆看到他的时候,对方已经打算辞职了,只是打算把自己这份手中最后的尸体交到北原和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