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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249)

作者: 风歌且行 阅读记录

门敞开了,人也瞧见了。

柳氏夫妇顿时惊愣住,脸上的怒气也僵住了。

只见那个一年也见不着两面,印象中一直穿着破旧素衣,身量瘦小,耷拉着眉眼时时刻刻都一副乖顺模样的小丫头,如今穿着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裙,绸缎似的黑发绾着精致发髻,发中戴着金丝缠着的柳枝簪,唇上点了朱,细眉弯弯,漂亮极了。

她的眼睛却还是曾经那样,黑得厉害,融了墨似的,始终平静无波,看着柳氏夫妇。

纵然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是她。

旁边还站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着墨金衣袍,长发高束,脚踩银丝锦靴,腰间玉佩洁白无瑕,从头到脚都彰显着华贵。

两人身后是站得笔直的四个佩刀随从。

柳氏夫妇对了个眼,立即就明白,这架势哪能是出逃的丫头吃尽了苦头走投无路跑回来,分明就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回来立威风的。

柳宣力到底一把年纪了,又是与各种人往来的商户,自然知道如何处理事情,见来人不是曾经那破落丫头,当即也敛了怒色,却也始终迎不出笑脸,只问道:“你还知道回来?”

陆书瑾的逃婚,使得原本与那瘸子家约定好的事全部告吹,铺子没了,生意往来也没了,收了的聘礼逐一退回去,遭尽了白眼和辱骂,让柳家丢光了脸面。

但也不敢宣扬,更不敢大肆派人去寻找,年前大姑娘自云城回来带了些消息,只说看到跟逃跑的丫头模样相像的男子,却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她。

除此之外再无音讯,柳氏夫妇还以为这丫头早死在了外面,却不想竟然还敢回来,还带了野男人回来。

正想着,那野男人开口了,下巴微微抬起,一副倨傲的姿态,“有你们这么待客的吗?堵在门口问话?”

他俊眉微扬,将萧少爷的嚣张跋扈又表现得淋漓尽致,毕竟也是实打实演了十多年,十分拿手。

柳宣力见状,当下被镇住,他是见萧矜浑身上下的行头实在不同寻常,加之气势逼人,找遍了整个杨镇的富贵人家,也找不出一个他这样的人。

他斟酌了一下,又道:“自然没有让来历不明的人进门的道理,不知阁下是何许人家?”

“云城萧氏。”萧矜也不废话,直接摸出了一个玉牌,嵌着金丝,当中方正的一个“萧”字,刺目显眼。

“能进你柳大人家的门吗?”他阴阳怪气地问。

云城萧氏如雷贯耳,柳宣力又如何听过?当即就吓了个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僵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今萧大将军是辅佐新帝登基的主力干将,长子次子皆在京城,唯有那嫡子留在云城,前些日子还率领三万精兵夺下云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敌将砍头,这般人物,向来是站在云端之上的,哪能想到突然有一日会走到这穷僻小镇来,站在他柳家的门口。

当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柳宣力此刻也顾不得要脸,当即点头哈腰,热情得像是见到了主人的狗,恨不得把尾巴摇得飞起,迎萧矜进门,“原来是少将军!怪我等草民有眼不识,少将军莫怪罪!快快进来!”

萧矜轻哼一声,存心找茬,“我看你不是有眼不识,你是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了,倒不如挖了喂狗。”

柳宣力吓出一身冷汗,立即意识到问题在何处,转了个脸对陆书瑾道:“亲亲外甥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离开这些日子,你姨母有多担心你哟!快进来让你姨母好好瞧瞧有没有哪磕着碰着。”

柳妻王氏见状,也是明白过来,亲昵地上前想去挽陆书瑾的胳膊,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自然也是不给面子的。

陆书瑾道:“不必惺惺作态,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此次来是为正事。”

她表情冷淡,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多余的情绪,十足打了柳氏夫妇的脸。

但柳宣力没脸皮,自然也不在意这些,仍是笑得灿烂,回头唤道:“上好茶,上好茶!”

说着,就恭敬地将两人引进了柳宅之中。

说来也是可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陆书瑾从没有好好见过柳宅真正的样子,前院也只来过寥寥几次,后院那些姨母表姐妹住的地方,去得就更少了,当初逃跑的时候也是跟着出去采买的下人从侧门逃出去的。

如今再一看,曾经觉得无比大的宅院也不过如此,仅比她那个小宅院大了一点而已,其中景色普通,甚至比不得她那个小宅院摆件精致,风景漂亮。

两人被请到了正堂上座,柳宣力热情至极,一个劲儿与萧矜攀谈,态度卑微得恨不得在地上磕几个响头,让陆书瑾见了极为厌烦。

萧矜自然也是烦的,若是换了旁人,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但他看在陆书瑾的面子上,奚落归奚落,阴阳归阴阳,到底还是忍了几分。

陆书瑾一落座,就开口说:“今日来,是想跟二位算清楚旧账。”

柳宣力一听,心里登时咯噔一响,下意识朝妻子望去。

这些年他只当宅中压根没有这个人,到她长到了十六岁时才惦记起来,想用亲事换一桩买卖,平日里都是妻子照看。

王氏也心虚得很,额头冒了汗,坐立难安。

陆书瑾声音平缓道:“我自四岁起来了柳宅,生活十二年,每日吃残羹冷饭,一顿算作三文钱,一日便是九文,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十二年的时间,合下来便是三万九千四百二十文。多年来我的衣裳大多都是捡了各个表姐剩下的,新衣裳统共才四件,一件当作一百文,加起来统共是三十九两白银,我再添十一两,凑个整数。”

她说得慢,这一笔笔的账不知道在心头盘算了多久,清清楚楚。

而后摸出一张银票来,正是五十两整,摆在桌子上。

“今日起,我陆书瑾与你王氏再无任何干系,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识。”

陆书瑾要说的就这些,她站起身,往外走。

“瑾儿!我是你姨母,血浓于水如何割舍?!”王氏被丈夫使了个眼色,立马要去追陆书瑾。

还未靠近,就被随从给拦了下来,陆书瑾停步转身,回头看她,目光冷漠凉薄,“王氏,这些年你如何待我,你心如明镜,这五十两偿还的是养恩,没有??x?其他,你我之间更没有亲缘,还是莫要纠缠为好。”

陆书瑾的眼神冰冷极了,仿佛冰棱子刺进了王氏的心里,冻得她直打哆嗦,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旁的什么。

陆书瑾说的话她明白的,柳家这般待她,她回来偿了当初养她长大的恩情,就是为了能与她这个姨母一刀两断,再无牵连。

她看着陆书瑾,知道丈夫在后头着急,她却半晌说不出话,只眼睁睁看着陆书瑾离去。

陆书瑾带着萧矜去了她曾经居住的地方。

那地方实在是太小了,伸不开腿的院子,贴着墙壁的小屋,开门往里面一瞧,昔日堆放的书都被清理个干净,里面的床和桌椅也全部撤走,堆放着一些杂乱无章的东西,一片狼藉,更显得房间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