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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243)

作者: 风歌且行 阅读记录

里面抬出了两具尸体, 已然被烧得面目全非, 通体焦黑, 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模样。女尸和男尸却是被炸得四分五裂, 找了好一阵才将胳膊腿给拼起来。

陆书瑾看着盖上了白布的焦黑尸体,泣不成声。

叶洵一早便在谋划了此事, 他将叶芹唤进去之后, 便没打算让她活着走出来。

可叶洵如此疼爱妹妹,为何会做出这种事?陆书瑾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道是他知道叶家必败, 也清楚所有叶家人都没有活路, 为了不让叶芹受尽苦楚,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法, 在入狱之前先自行了断?

他竟能如此残忍吗?

陆书瑾猜不到叶洵在想什么, 更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抱着萧矜失声痛哭。

叶芹那么乖巧,那么纯真的一个姑娘, 即便是生长在如此环境之中,她依旧热情而率真,不记仇怨。

她合该拥有更好的余生才是。

萧矜心痛极了, 将陆书瑾搂在怀里, 面上也是一派沉重,抿着唇久久沉默。

最要紧的还是季朔廷, 他疯魔一样在大雨之下扒着废墟, 尽管浑身淋得湿透, 双手被残垣废墟刺破,鲜血染红了双掌,也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闷头寻找尸体的残肢。

陆书瑾一夜未眠,加上心痛至极,哭得累了,便趴在萧矜的背上,让他背回了小宅院之中。

灯火朦胧,陆书瑾洗尽一身疲倦换上干净衣裳窝在床榻中,将身体蜷缩起来,即便是睡着了,泪还是从眼角滑落,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无意识地低低唤着。

萧矜原本坐在床榻边写信,听到这声音便半个身子上了榻,将被子往她身上拢了拢,一下就抱起来,搂在怀里。

他伸手揩了揩陆书瑾的眼泪,压低了声音,“乖乖,被梦魇住了?”

陆书瑾并没有醒,意识尚且迷糊,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子温暖包裹,下意识更往温暖处贴近。

窗外雨声不停,淅淅沥沥,屋内萧矜俯头,用脸颊贴住她的额头,敛着眸。

叶家人已经全部下狱,其中叶鼎是在叶洵的书房找到的,浑身都被捆着,意志几乎被消磨殆尽,押入牢中时还在歇斯底里地痛骂叶洵。

叶洵这一场局布得太久,他很久之前就决定要将叶家彻底推翻,到了最后他甚至还带走了叶芹。

萧矜觉得叶洵像是疯了,却又隐隐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他一开始就想带着叶芹去死,不应该如此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事,而且以叶洵疼爱妹妹的程度来看,他怎么舍得……

陆书瑾在他怀里动了一下,萧矜打断了思绪,又低头看她。

她这段时间虽然没受什么皮外伤,但心里实在郁结,没好好吃饭整个人明显能够看出来瘦了。好不容易事情就要结束了,却又出了这桩事,陆书瑾在梦中都是皱着眉的。

萧矜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鼻尖,喃喃道:“会没事的。”

陆书瑾只睡了两个时辰多,就惶惶惊醒,睁眼时见房中灯火昏暗,萧矜依旧坐在榻边的矮桌旁。

他左手置在榻上,右手在写东西。

陆书瑾眨了眨眼,意识回笼,一张口声音沙哑,“几时了?”

萧矜听见声音,搁下笔朝她探来,左手一动陆书瑾才发现那只手正与她交握着,掌心温暖干燥。

“申时。”他报了个时辰,又说:“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陆书瑾摇头,爬坐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想起睡前的一切,想起叶芹,她的心里又是一阵喘不过气的痛苦。

“我想去叶府。”她说。

“雨还没停。”萧矜道。

陆书瑾垂下悲痛的眼睛,起身下床,没再说话。

萧矜也没有劝阻的意思,他看着陆书瑾穿上外袍,便上前去主动帮她绾了发,又多披一件外衣,这才带着她出门。

雨势分毫未减,即便是撑着伞还是扑了满脸的雨珠,风声呼啸不止,仿佛经久不息地哭嚎。

陆书瑾的脸上都湿润了,她用帕子擦了擦,依偎在萧矜的身边进了叶府。

叶府如今已经没人居住,里外都守着侍卫,叶洵的庭院里更是有很多的人,顶着滂沱的大雨在废墟里寻找。

季朔廷坐在庭院外的一个小凉亭上,萧矜走过去,收了伞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燥的,锦衣浸满了水之后沉重无比,往下淌着,他所坐的位置堆积出一汪浅水。

季朔廷从房子爆炸开始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沉默着,双目赤红,仿佛随时陷入癫狂的情绪之中。

一根线紧紧绷在他的脑中,克制所有情绪,一旦决堤,他就会崩溃。

他在拼找女尸,不到女尸完整,不到最后一刻,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此时的季朔廷像是刚从雨水里进来不久,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加上在大雨里淋了那么久,他的脸色苍白至极,唇上没有血色,一直摩挲着手里的东西,静静地盯着,不知在想什么。

陆书瑾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季朔廷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扳指,青翠的颜色与雪白相融,成色上好。

她记性多好啊,立即就认出这是当初叶芹陪着陆书瑾一同去卖扇子的时候,在张月川的店里买的那一个扳指。

却是没想到,叶芹竟然是买给季朔廷的。

陆书瑾走过去坐在季朔廷的对面,近距离一看,就发现季朔廷的拇??x?指一直在摩挲着扳指上的一个十分明显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被什么东西随意刻出来的,毫无美感可言,一下就将整个扳指给毁了。

那像是三个串起来的小圆,看不出来是什么,陆书瑾问,“上面是什么?”

“糖葫芦。”季朔廷启声,回答。

是叶芹刻下的,那个时候的叶芹还不会认字。

“这个扳指,就是那日宁欢寺被你扔进水中的那个东西吧?”陆书瑾心中一痛,泪水盈满眼睛,却勾出个笑容来,“那时候她还不会认字呢,若是再晚些时候,她或许能在上面刻一个‘季’字。”

季朔廷指尖泛白,像是更用力地捏着扳指,掌中斑驳的伤裂开,往下淌着血。

萧矜挨着陆书瑾坐下来,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又说:“季朔廷,你现在后悔了吗?”

季朔廷没说话。

“那我现在再问你,道义和感情,你究竟选哪一个呢?”萧矜说。

这个问题,季朔廷从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只是在用他的行动表示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坚定地以恶劣的态度对待叶芹,让她厌恶自己,远离自己。

如此,等到叶家落败的时候,叶芹至少能明明白白地憎恨他这个害得叶家尽亡的凶手。

可正因为叶芹是个傻子,对别人的情绪和感情都十分敏感,不论季朔廷怎么佯装凶狠,她都能看穿他伪装的外皮,挑出里面真挚的情意,坚定地告诉别人。

他喜欢她。

季朔廷绷着唇角不再说话,萧矜故意让他不痛快,就道:“也是,如今人都死了,再问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