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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147)

作者: 风歌且行 阅读记录

转了一圈后,她们出了宁欢寺。

又在山脚下转悠了许久,叶芹买了很多东西,直到后面跟着的随从双手都拿不下了,才回到马车里启程回家。

回到云城之后天色渐暮,叶芹没有多留就回了家,陆书瑾也早早将门挂上锁,回去换了下棉花垫,开始准备要吃的年夜饭。

春桂和寒梅在离开的之前就已经将饭食备好,陆书瑾要做的只是将菜放在篦子上热一遍而已。

她一个人吃,没让做太多,简简单单一盘鱼一盘排骨一盘素菜汤。

她将叶芹带来的桃花酿也放进去一壶温着,在旁边等了一刻钟,就将所有菜热好。

到底是过年,陆书瑾把家中的灯笼都换成了红灯笼,光芒落在桌上那些热气腾腾的菜上,倒有几分味道。

陆书瑾摆了五副碗筷,自己坐在下席,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菜,时不时喝上一口香香甜甜的桃花酿。

其实还好,她也不觉得自己多可怜,至少比起往年的年夜,今年已经好上很多倍了。

陆书瑾慢慢地吃着喝着,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又喝多了,站起来时有些晕乎乎的。

趁着酒劲儿还没上来,陆书瑾先去洗漱了一番,穿上厚棉衣坐在房外的檐下,仰头看着一朵朵炸开在空中的烟花,还有那密密麻麻如银河汇聚,飘往看不见的夜空的天灯。

她缩着脖子,窝在棉衣里,有些冷,但不愿回房,想守岁到新的一年。

就这么抱着这个固执的念头,陆书瑾在椅子上睡着了。

萧矜是翻墙进来的。

宅中的前院一片漆黑,但是后院的灯笼全在亮着,没走几步去,萧矜就看到陆书瑾坐在檐下歪着脑袋睡着了。

整个宅院无比寂静,只有不断炸响的炮竹和烟花声,除了陆书瑾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萧矜猝不及防心中一阵酸楚,他立马就能想象到陆书瑾搬了椅子自己坐在檐下看烟花的场景。

那酸楚几乎将他淹没,心尖被扯得又痛又难受,他再也顾不得这些日子的顾忌,抬步走去了檐下,来到陆书瑾的身边。

雪还在下,地上覆了一片茫茫的白色,大红的灯笼洒下的光将陆书瑾笼罩,她歪着头,半个脸埋进棉衣里,整个人像是冻得缩起来,睡得十分香甜。

萧矜弯下腰,刚凑近就闻到陆书瑾身上散发着一股桃花酿的气息,这才知道她喝了酒。

他将脸凑过去,轻轻唤了一声,“陆书瑾?”

她没反应。

萧矜便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走到了屋中,将她放在软椅上。

他回身去关上了门,将风雪挡在门外,房中就显得既冰冷又孤寂。

萧矜点上了灯,也点燃了暖炉,取了一张毛毯盖在陆书瑾的身上,将她的双手从毯子中拿出来。

她的双手冻得冰凉,小巧白皙,指头泛着红。萧矜就一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用干燥的温暖去捂她冰凉的手。

他干脆在软椅的边上盘腿坐下来,与陆书瑾的脸相隔不过半臂长。

如此近的距离,他终于再一次将陆书瑾的脸仔仔细细地收在眼中。

她的睫毛很长,又密,睡着的时候显得乖巧极了,眼皮底下藏着的是一双墨黑的眼眸,有时候像是黑曜石,有时候又像紫得发黑的葡萄,总之非常漂亮,让人看一眼就不舍得将视线移开。

萧矜有意无意地捏着她的手指,力道很轻,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没动。

掰着指头数一数,萧矜已经有四十三天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陆书瑾的身边了。一开始不适应没有她的午膳,不适应没有她的丁字堂,总是会在上课的时候将视线撇过去,但落在眼中的已经不是陆书瑾细嫩的后脖子,午膳时也再不能喊她来一起吃饭。

萧矜记得她吃饭的样子,很文雅。她喜欢用左边的牙嚼东西,于是萧矜也在无意识之间喜欢坐在她的左边,看着她白嫩的脸颊鼓起来,慢慢地咀嚼,然后咽下去,不慌不忙地吃下一口。

吃得慢,也吃得细,但是给她的东西她都能吃完。

萧矜这样想着,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摸到一片冰凉。

他起身出了房,摸去膳房,打算先烧些热水给她擦擦脸和手,驱寒。

一进膳房,萧矜就看到桌子上的菜还没清理,两菜一汤。

但他注意到桌上摆了五副碗筷,第一个念头是疑惑五个人就吃三盘菜,能够吃吗?

但是紧接着他发现,其他四副碗筷是干净的,只有其中一个碗还余下点汤底里的葱花黏在碗边上。

是陆书瑾一个人吃的年夜饭,且如此简陋的年夜饭,她也没能吃完。

萧矜的心好像被什么冲击了一下,当即就有些难受得受不了,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变得沉甸甸的,有种难言的情绪膨胀。

他烧了水,兑上一点凉的,端去了屋中,搁在软椅旁边的地毯上,用棉布浸湿然后坐下来往她脸上擦拭。

萧矜的力道极轻,先是用热意焐热了她的脸,再从眉眼间细细擦过。

然后又抓起她的右手,将袖子捋起来,擦着冰凉的手。

擦完右手换左手,他刚把这只手的衣袖往上捋,忽而就看到细嫩的手腕上缠着几圈金丝赤红的长缨。

他一下就认出这是腊月初那回他拽下来给她系头发的玉佩绳。

萧矜读过万卷书,但在这一瞬间,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是一场进行在无边荒漠之中的绝望之途,就在他被灼热的曝晒和锋利的风沙伤得筋疲力竭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汪澄澈的清泉。

他目光定住,喉咙干涩。盯着陆书瑾的手腕久久未动,半只手覆上去,用拇指轻缓地摩挲着赤红长绳,像是亲昵地触碰。

心脏完全泡进了那汪晶莹剔透的泉水之中,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涩与痛苦被洗刷殆尽,随即而来的是满满的酸胀。

萧矜许久都没动弹。

陆书瑾却忽然皱起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嘤咛道:“好痛……”

萧矜吓了一跳,丢下手中已经完全冷却的湿布,低头过去问她,“怎么了?哪里痛?”

陆书瑾醉意朦胧,听到了萧矜的声音,本能地往他的方向靠过去,虚虚地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了萧矜。

她一时间愣住,完全没料到萧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没明白自己原本坐在檐下看雪看烟花,怎么就回到了房中。

“萧矜?”陆书瑾迷茫地看着他。

萧矜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看我?为什么?”

“今日是年夜。”他有很多答案,但只说了最简单也是最浅显的一条。

陆书瑾不再问了,她看着萧矜,面上的疑惑之色褪尽,变成了一种非常平静的表情。

萧矜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又问:“今日哪里都没去吗?”

“去了宁欢寺。”陆书瑾说:“那里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