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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138)

作者: 风歌且行 阅读记录

他饿得肠胃痉挛,头昏眼花,却仍是咬死了牙关跪得笔直。

这自虐一般的行为无非就是为了消磨他心中那些不该出现的念想,将躁动磨平,将挂念撕碎,让自己的头脑重归清醒。

可纵然身体疲惫到了极限,心头也被撕扯得鲜血淋漓,只要萧矜神色有片刻的恍惚,他就能看到暗色中翩翩起舞的银色蝴蝶,看到陆书瑾身着雪白衣裙,黛眉朱唇冲他莞尔轻笑。

成了他不可磨灭的,藏在心底最深处永远也见不得光的罪孽,甚至连最亲近的亲人都无法说出口。

他不是求不得,而是不能求。

他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企图用此来惩罚自己,涤清身上的罪,碾碎那几乎将他淹没的妄念。

无用,全都无用。

他就是想得到那块玉,做梦都想。

“我该如何是好……”萧矜低声喃喃,夹杂着飞蛾扑火的狂热与绝望。

“儿啊,想开点,你年纪还小呢,日后定会碰见更想要的,若每次都得不到,岂不是每次都要这般惩罚自己?”萧云业劝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别跟自己过不去。”

只有这么一块,往后再也没有了。萧矜心里清楚。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最终因身体撑不住,双眼一花便晕了过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萧矜身子骨硬朗,一场病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吃了饭喝了药,不出几日就恢复如常,去了海舟学府。

丁字堂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他一进去便立即有人像往常一样围上来,萧哥长萧哥短地叫着。

萧矜往日还能笑着应付一二,如今却是完全没有心情的,冷淡地回到位置上,谁也没理。

众人都以为是萧将军回来之后责罚了他,导致他心情不好才会如此,便也没再纠缠,各自散了。

萧矜落座时,季朔廷和蒋宿已经在座位上,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朝陆书瑾的座位投去目光。

那里平日里会摆着整齐的笔墨纸砚和书本,现在只剩下一张空桌子。

“别看了,人都走了两日了。”季朔廷拖着腔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去哪里了?”萧矜下意识问。

蒋宿扭过头来,撇嘴道:“他回甲字堂了,我和季哥挽留许久,他都没留下。”

萧矜收回神,只觉得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

见他没什么反应,蒋宿又道:“萧哥,你去把他叫回来吧,陆书瑾那小子虽平日里看着老实乖巧,实际性子倔得很,只听你的话。”

这话像是往他心头上剌刀子,痛得难以忍受了。

萧矜就微微皱眉,说道:“他自有他自己的去处,何必妄加干涉。”

蒋宿泄气,将头扭回去,不再说话。

丁字堂再没有了那个会在闹哄哄的学堂里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看书的小书生,萧矜的目光晃过去时,也再也看不见她勾着头露出的白皙脖颈和小巧的耳朵。

起初萧矜极为不适,又要极力掩饰,心情一直处于低落状态。

过了几日,他渐渐习惯了这种钝刀划出的伤口,重新披上了伪装,变回从前的模样。

萧云业回城,萧小少爷自然收敛起来,不再去春风楼砸银子,也不再频繁旷学,只是身边终日还是围着一群纨绔子弟,走到何处都是众星捧月。

而海舟学府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丁字堂在甲字堂的北边,萧矜等人平日里不去食肆也不去舍房,并不会路过甲字堂。

但这日萧矜的饭菜在送过来时凉了,几人便决定去食肆吃一顿。

就这么往南走了一遭,便在石像前遇到了陆书瑾。

萧矜季朔廷蒋宿等人从食肆回去,往北走。陆书瑾则要去食肆吃饭,往南走,在石像的一前一后处正好碰上。

蒋宿先瞧见了她,咦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那是陆书瑾吗?”

很小的一声,却还是在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被萧矜捕捉到了,他立即侧目看去,就见陆书瑾从石像的另一头走过来。

她仍旧穿着雪白的院服,长发高束垂下长长的发带,鼻尖冻得通红。

如寒天下甘冽的清泉。

“陆书瑾!”蒋宿高声一喊,陆书瑾应声看来。

她脚步停得突兀,第一眼就对上了萧矜的视线。

下一刻,萧矜将视线移开了,头偏过去,没有丝毫波动和停留,如看到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

算起来已有十日未见了,陆书瑾恢复了以前的日子,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为伍,先前那些心里翻涌的情绪已经逐渐平息,如烧干了烧尽了自己熄灭的火。

但现在乍然瞧见萧矜,只朝他漂亮的眼睛看了一眼,火骤然又烧起来,将她的心炙烤得疼痛。

陆书瑾想对蒋宿??x?笑着打招呼,像以前一样,但她却笑不出来,只对蒋宿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地寒暄,抬步便走。

萧矜也脚步未停,二人在石像的一前一后错身而过,背道相驰。

蒋宿伸长脖子扭头望了许久,约莫是有些失落,但也并未多说。

陆书瑾吃了饭,回到甲字堂看书,课前梁春堰问她:“陆兄家住何方?打算何日归家,若是顺路我们二人可结伴同行。”

她这才想起,海舟学府腊月初要休课。

她道:“我不回家,留在云城。”

“不与家人团聚新年吗?”梁春堰惊讶道。

陆书瑾的脑中仿佛又浮现萧矜笑着让她留在云城过年的画面。

她心不在焉,无心多聊,低低应了一声。

梁春堰也有眼色,没继续追问。

仲冬结束,云城进入腊月。

舍房里许多人开始收拾东西,待学府休课便启程返家。

而陆书瑾在哪里都没有家,选择留在云城,先前她是与萧矜签了相当正规的租赁房屋纸契,是以仍能够住在他的那座小宅子里。

这半个月,叶芹也来寻了她几次,陆书瑾问了上次她喝醉之后的去处,叶芹只说自己醒之后就在家中了,其他一概不知。

叶芹身边带着不少随从,她们有时去陆书瑾的那个小宅院里,有时候会去茶楼雅间或是张月川的铺子,陆书瑾慢慢教会她写一些简单的字。

陆书瑾也一直在忙活字画的事,赚的银子越来越多,她不放心存在银庄,便全放在箱子里藏在小宅院的房中。

张月川跟着她赚钱,原本生意萧条的铺子进账越来越可观,心里也高兴得很。

一户姓王的男子找上门来,说要代东家购扇子五十把,字画七十幅,交了一部分定金。

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张月川隔日就跟陆书瑾说了,陆书瑾听说来人姓王,便多问了一嘴:“那人是从何地而来,若是地处偏远人口稀少,买这么多恐怕很难销空。”

张月川说不知,看着陆书瑾凝重的神色,便问道:“那咱们这生意还要接吗?”

陆书瑾皱着眉犹豫了片刻,心说应当不会这么巧,便说:“自然要接,何来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不过你转告他,交货之期恐怕要等到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