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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133)

作者: 风歌且行 阅读记录

陆书瑾手腕骤然传来疼痛,惊得她酒醒三分,下意识去挣脱,一转头就对上萧矜盛满怒意的双眸,她扭了扭手腕,“萧矜,放开我。”

“陆书瑾,我以为你心里是清楚的,不管什么事皆没有读书重要,你无家世唯有考取功名才能走上仕途,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萧矜许是气上心头,头一次对陆书瑾说这么重的话。

陆书瑾恍然想起半年前,姨母将她带到那丑陋的瘸子面前,说那是她定下亲事的丈夫。陆书瑾不愿,委婉向姨母提起,试探她的口风。

当时姨母说了什么来着?

陆书瑾记得极为清楚,她冷着脸,面含讥讽,说道:“陆丫头,你爹娘早死,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指望你给我报这一回恩,你也没有旁的用处,这便是你应该走的路。”

陆书瑾不知道自己应该走什么样的路,她不愿成为笼中之鸟,不愿让别人在自己身上缠上重重的枷锁,将她活生生困死。

入朝为官对她来说,是一场无法破解的死局。

萧矜对她寄予的厚望,一开始就注定失望。

陆书瑾酒劲上头,心里一直沉沉压着的事在此刻增重千倍,堵住了心腔,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窒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更没思考如何措辞,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萧矜,我不会入朝为官。”

这话压在心头太久了,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浑身轻松,得到了解脱。

萧矜被震住,怔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不会走上仕途。”陆书瑾双目无神地盯着某一处,乍然看起来像是无意识地说着胡话,但她语气又如此坚定,完全不像说笑。

萧矜的五脏六腑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你想做的事?是什么?是想入了叶家当赘婿,以求后半生衣食无忧,坐享其成?”

陆书瑾被这话刺得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矜,“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这段日子你与叶芹来往频繁是为哪般?你读书十几载,一朝入了海舟学府,张口却说不为仕途不进朝堂,你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吗?”萧矜的思维彻底进入死角,他完全想不出陆书瑾放弃科举的理由。

这世间男儿,或是寒窗苦读一朝科举入朝为官,或是习武练剑精忠报国守卫国土,爬得上山顶方能俯瞰盛世,爬不上则坐井观天一生碌碌。

萧矜一时间是绝对无法接受陆书瑾的拒绝同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只感觉那股怒气烧毁了所有的理智。

认为自己捧着一腔坦诚送到陆书瑾的面前,欲与她结交同好,却没想到陆书瑾从一开始,根本就对他的赤诚不屑一顾。

是自作多情。

萧矜心肺被灼烧得疼痛起来,很痛苦。

他对陆书瑾说:“陆书瑾,你既然不入仕途,那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

他眼里的失望和冰冷,让陆书瑾如坠冰窟,一口气将寒风吸了个透,把她从头到脚都裹上一层霜。

她一直对自己说,萧矜这等身份的大少爷,并不是因为她仿得那一手字,因为她记忆力超出常人,因为她脑子反应快思虑得周全,也并不是奔着想将她培养成自己左膀右臂才与她交好,一定是因为一些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才让他乐意与她这个穷酸到每天吃饼度日的人做朋友的,而非各取所需的利用。

结果那一句“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却将她的心戳成一滩烂泥,到头来竟还是她的一场自我欺骗。

然这是一场暂无解法的死局。

陆书瑾克制着颤抖的呼吸,敛了敛眼眸,光影落在她的侧脸,将醉酒后的绯色都添上几分坚毅,她说道:“我陆书瑾可以起誓,我绝没有想要入赘叶家的心思,否则经天打雷劈,万石碾骨。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更有绝对无法入朝的原因,还望萧少爷见谅。”

萧矜听得这一声“萧少爷”,只觉得无比刺耳,恍若刀刃从心尖划过,痛得他呼吸一滞。

“停车!”他扬高了声音喊。

马车很快停下,陆书瑾想来也知道萧矜这是要将她赶下车,便自觉地站起来,扶着车壁摇摇晃晃要往车门去。

却见萧矜转头,眼神重重地在她脸上落了一下,继而一把推开车门自己下了车,再反手砸上了车门。

将陆书瑾独自留在了马车中。

车很快又动起来,继续往海舟学府而去,陆书瑾被晃得跌落在座椅上,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带着该有的情绪也一并抽走,她双目失神地坐了许久。

久到她被寒风吹得脸颊和双手都没了知觉,才缓过思绪一般,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她仿佛不该将这事说那么早,萧矜那表情压根就是不能接受,她更是不想也不愿与萧矜发生争吵。

可就在想要去找萧矜的念头浮出之后下一刻,她又很快否决。

总是要说的,这件事能藏多久?

马车听得急,陆书瑾的后脑猛地撞上了车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醉酒让她所有反应都慢下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慢慢揉着后脑勺撞疼的地方。

她疑惑为何只是撞了下后脑,怎么就疼得她呼吸都困难了呢?

等下了车,被随从架着走进舍房,又点了灯之后,她看着屏风另一边萧矜所住之处,处处都摆着萧矜的东西,这才后知后觉,原不是后脑勺疼,而是心口疼。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晕晕晃晃地走去床榻,却刚走没两步就摔在了地垫之上。

或许摔疼了,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累极了,疲惫不堪。

于是躺下不动了,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起来。

萧矜下了马车之后,被寒风裹了个严实,沿着街边走了许久,意识逐渐清醒。

他自小就学会伪装自己,装成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装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废柴,他能轻松应对萧府里遍布的眼线和云城中藏匿的探子,但在陆书瑾的面前却连一点点的情绪都伪装不得。

陆书瑾起誓的那一瞬间,垂着眼帘的那一刻的神情,立即让萧矜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不该,也不能对陆书瑾说出那种话。

即便是一时气话,也过分了。

一种陌生的情绪支配了他,萧矜分不清是什么。

他没穿披风,在寒风中走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回了舍房。

马车将陆书瑾送到之后随从便离开了,舍房门口没点灯,但屋里却亮着光。

萧矜没想到陆书瑾还没睡,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责骂也好,不理睬也罢,萧矜只是为认错而来。

推门走进去,萧矜才发现陆书瑾竟就这样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萧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匆忙上前将她上半身揽入怀中,唤道:“陆书瑾,陆书??x?瑾?!”

很快他发现,陆书瑾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晕厥,她呼吸平稳,像是醉酒之后的深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