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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11)

作者: 风歌且行 阅读记录

萧矜耷拉着眉眼,并不回应,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乖乖受训,实则眸中满是散漫,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陆书瑾原本安静站在旁边,见这三言两语之间乔院长又要生气,忙开口道:“先生莫气,萧少爷应当是真心悔过,那日被唐先生训斥之后也是诚心领罚,将礼祠认真打扫了一番。”

乔百廉听言,便想起前两日唐学立还曾在他面前夸赞过萧矜交上来的罚写策论内容进步不少,显然是下了功夫写的,心知萧矜这小混球能有一点进步已经算是大好事,当鼓励才是。

于是他也消了气,顺着陆书瑾递来的阶梯下了,说道:“你先前罚写的策论我看了,确实是有提升,看在你认真悔过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你殴打同窗过错,日后不许再犯。”

萧矜低低应了一声,垂下来的目光不经意一晃,看向了边上站着的陆书瑾。

恰逢陆书瑾抬头,与他对上视线。到了这样近的距离,他才发现陆书瑾的眼眸黑得厉害,像晕开了墨,看起来极为干净纯粹,衬得她白皙面容和身上所穿的月白雪纱都一尘不染。

他恍然想起海舟学府开课那日,他就站在后面听得包子摊的那几人编排自己,一个包子砸过去的时候,陆书瑾扭头看来。其他人都脸色剧变,缩着脑袋眼神闪躲,只有她目光炯炯,毫不避让地盯着他。

那个时候萧矜还在想,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硬茬儿,说了他的坏话被逮到,还敢如此用眼神挑衅他。

萧矜思绪飘远,看起来心不在焉,又被乔百廉说了两句,之后就领着他一同前往礼祠前。

临走前他又朝陆书瑾看了一眼,却见她弯着眼眸扬起唇,忽而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这笑容中没有半点谄媚和讨好,无比澄澈,如品相上好的白瓷般漂亮,让萧矜一怔。

第6章

谁的事我都要管一管,我就这么闲?

拜师礼较为繁琐,由于礼祠一次容纳不了所有学生,所以基本都是两个学堂并一起进入其中。进去前先在前面的水盆里净手,而后走过燃着香的香炉,再缓步入堂,一言一行都要极其端正规矩,在乔院长的注视下向三尊夫子像恭敬行礼。

甲字堂是教习文学的裴关带队,他性情温和,有点孩子气,平日里也偏宠陆书瑾,看到她之后就赶忙冲她招手:“书瑾书瑾,到这儿来。”

陆书瑾原本坠在队伍的最后头,见他招手,便穿过人群来到裴关面前,颔首问好,道:“先生何事?”

“你个子本来就矮,还站后头,待进去之后文曲仙官哪能看得到你,你就站在最前头。”裴关往她胳膊上拉了一把,将她安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些颜色鲜艳的果干,他递到陆书瑾的面前,“来,这是我在路上买的蜜桃干,你尝尝。”

陆书瑾看见桃干上像是裹了一层蜜,入口必是酸酸甜甜,极得孩子和姑娘们的喜爱,她却不拿,说道:“多谢先生好意,不过学生在来时的路上用过膳食,已吃不下别的。”

这一个果干并不大,没有吃不下一说,但裴关却立即意识到他的行为不妥,赶忙收起了果干小声道:“是我糊涂了,这是礼祠堂前,确实不该在这里吃东西,免得被其他夫子看到了责罚。”

陆书瑾觉得他偷偷藏吃食的模样颇为有趣,没忍住笑了笑。

裴关拍了拍手,扬声道:“甲字堂的学生都顺着陆书瑾往后站好,个高的往后,个矮的往前来。”

话音刚落下,一个比陆书瑾还矮的学生就要往前走,却被裴关一下拎住了往后丢,“你还想站领队前面?”

每个学堂都有一个领队,负责插香,带领其他学生行拜师礼。夫子们都觉得领队的这个学生会最先受到文曲仙官的庇佑,所以都挑自己比较偏心的学生,或是学堂中最优秀的那个。

陆书瑾偏头看去,就见中间隔了几队的距离,萧矜站在丁字堂的最前方,乔百廉就站在他边上。

即便是旷学,殴打同窗,不写策论,劣迹斑斑,但在海舟学府重视的拜师礼上,他还是被挑选为领队,与乔院长像唠闲话似地交谈。

陆书瑾心想,这世道哪有“平等”二字?

姨母能为一笔银钱而不过问她的任何意愿,就将她许配给年过三十的瘸子,这书院之中也多的是人凭着家世财富随意欺压弱小。

陆书瑾盯着萧矜,许是时间有些长了,萧矜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来捉住了她的目光,两人隔着遥遥距离视线对上,陆书瑾在片刻停顿后先扭头看去别处。

甲字堂最先进入礼祠,陆书瑾净手行过香炉,在进门前接过夫子递来的三炷香,平举于身前,领着身后的队伍不徐不缓地走进去。

三尊石像下站着海舟学府的夫子们,皆是神色严肃,乔百廉站在正中央,面容慈祥温和,看着陆书瑾时满含笑意。

陆书瑾举香上前,恭敬行礼,身后众人也齐齐效仿,拜过三大礼,她起身将香插在台前的炉中,就听乔百廉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求学道路上自然布满荆棘,困难重重,不论失意得意皆是寻常,诸位只切记,坚定向上的初心,不惧求学的艰苦,方得始终。”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学生们齐声道。

行过拜师礼,仍由陆书瑾带队,从礼祠的侧方小门陆续出去。出了门后气氛就松散起来,学生之间小声交谈着离去,陆书瑾却往旁走了几步,停在了一个宝塔似的香炉旁,负着手仰头细细端详。

她如此站了许久,吴成运从前门绕了一圈没找到她,便又重新回到后门来,发现她还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便走来对她道:“陆兄,你站在这里做何?”

陆书瑾原本就是随意看看,但还真让她发现个有意思的,她伸出手往宝塔顶上一指,说道:“你看,香炉顶上的东西,原本应当不是这个。”

那宝塔似的香炉顶上呈圆形,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游鱼,鱼头皆朝着炉顶的方向,而炉顶上则是一朵绽放的莲花。

吴成运看了又看,疑惑道:“这莲,不就是咱们海舟学府的徽印吗?雕在炉顶上也属正常。”

陆书瑾却摇头,正要说话,却听得身后响起声音:“看什么呢?”

两人同时转头,就看到萧矜正双手抱臂缓步走来,季朔廷落在后头两步,这话是他问的。

两人身后的丁字堂学生正陆续离开,显然是刚行完拜师礼从后门出来。

他走到近处,陆书瑾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烟香气息,像是方才行拜师礼时燃的香和另一种香混在一起的味道。她将萧矜仔细一打量,发现萧矜确实是重视这拜师礼的。

羊脂玉冠,织金腰带,还带了两块雪色的玉佩坠着银白的长缨,走起路来缨随风动,玉佩却不响。

难怪乔百廉见了他便露出满意的神色,萧矜虽然平日里不干人事,但赶上正经时候还真有名门少爷的模样,站着不动时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混日子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