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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前雨过风止(74)

签字、交钱,在术前准备结束后,张律师的手续完成了。保命的时候顾西岭不糊涂,一分钟都没耽搁。

蔺书雪对顾西岭毫无怜悯,怜悯敌人就是惩罚自己,她平静地对张律师说:“顾峻川的离婚协议也辛苦帮忙拟一份,他上午跟我说希望马上离婚。”

这世上的事说来也太过凑巧。昨天晚上顾峻川坚定地对她说他要离婚,她劝他再等等,没几天了。而蔺雨落对她说她想回京后跟她谈谈,她也说别急,我知道你想谈什么。

果然没几天了。

蔺书雪是洞察人性的,她懂示弱也懂进攻,是顾西岭自己没把握好机会,这不怪她。要怪就怪他不服老不安分,把最后一点机会折腾进去了。

顾西岭的手术进行很长时间。

蔺书雪坐在手术室外等着,顾峻川和蔺雨落赶到的时候她正在看手机上的视频。见他们到了就按黑屏幕摘下耳机,拍拍长椅:“坐吧。”

“怎么突然颅内出血?”顾峻川问蔺书雪,而后者则撇嘴耸肩:“我不知道。”顾峻川看了蔺书雪半晌,最终什么都没再问。

从前蔺书雪跟她那两个好闺蜜聊天顾峻川曾听过几句,她们暗讽自己的伴侣:有踱步之力就有之心,身体不行了还想用药支着。支就支,别管,以为自己的家伙事硬了小姑娘就喜欢他们,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顾峻川也是男人,他大概能猜到顾西岭的心态。他靠在墙上看着手术室的门,实在无聊的时候就问蔺书雪:“我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吗?”

一直没有言语也没跟顾峻川有任何肢体交流的蔺雨落看向他,而他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想离?不想离可不行,早离早好。”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想到一起了,很有默契。”蔺雨落说。

蔺书雪站起来,走到他们中间,踢了顾峻川一脚:“往那边去。”顾峻川懒懒移了位置,眼依旧看着手术室的门。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态,顾西岭没出事的时候他希望他赶紧死,现在出事了心里又有一点难受。那所剩不多的亲情开始暗暗作祟,让他对自己的父亲生出一点留恋来。但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他可是想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不得痛快呢。

“落落,你昨天晚上给我发消息,说回来想跟我谈一谈,是离婚的事吗?”蔺书雪手放在蔺雨落腿上,轻轻拍了拍。

“是的。但我想单独跟您谈,今天不着急。”

“结婚你俩单独谈,离婚你俩也单独谈。怎么?我不配听吗?我只需要出席就行是吗?我好歹是个大活人吧?尊重我一下难吗?”蔺书雪听到顾峻川这番话就捏他胳膊让他闭嘴:“你非要凑什么热闹?”

“离婚的人是我,我要求清楚离婚的每一个细节,这是凑热闹吗?”

“别闹了。手术结束再说。”

蔺书雪有点累了,到底是六十岁的人,体力略有不支。他们三个人都不再讲话,都希望手术快点结束,他们可以离开医院。

顾西岭应该感激医生的高明医术,手术成功了。医生拿着从头里取出的一块头骨问蔺书雪怎么办,蔺书雪的答案是扔了吧。医生又让他们确认家属的状态,蔺书雪看了一眼昏迷的顾西岭,说看完了。

这下顾西岭老实了,人半个身子进棺材板了,那脑子里一定跑马灯似地演电影呢。那电影估计也是荒诞电影,畅想自己正当年,被姑娘围着转;又或者举着大刀要割下蔺书雪脑袋当球踢。

顾西岭进了ICU,至此是死是活交给天命。出医院的时候顾峻川问她心情怎么样,她嘴角扬了扬当笑了。

“相当痛快。”蔺书雪说:“顾西岭昨天晚上让我自省,我说:去你大爷的,老娘活到今天,绝不会为了垃圾自省。”

她昂首挺胸,一贯的女王姿态:“现在他可以自省了,在那张病床上好好自省。活过来了就送去养老院让他继续自省,自省到断气。”

她上了车,按了按车喇叭,头伸出来:“你们俩明天跟我谈,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蔺书雪不再废话,车窗缓缓向上,她微微低头带上夜视镜,一脚油窜了出去。待她出了医院上了主路,向六环路驶去,开了音乐。摇着头跟着大声唱歌,姐妹给她电话问她什么感觉?她大声说:太爽了!

她在六环路上转了一圈,那种痛快的心情让她快起飞了。等她到了家,看到柳阿姨已经把一切整理好,根本看不出顾西岭狼狈倒在厨房的痕迹。蔺书雪在厨房门口站了会儿,想象了一下顾西岭头痛难忍浑身动弹不得倒下去的样子,昨天有多嚣张今天就有多狼狈。

“活该。”她丢下这一句,准备放水泡澡。顾峻川给她打电话问她是否安全到家,她哼着歌回答她到了,要开始焚香沐浴了,没事儿别给我打电话。

她的胜利不需要跟任何人庆祝,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顾峻川挂断电话后去阳台吹风。

此时已近深夜,北京的初秋体感凉爽。旁边的储物格里放着一盒他上次顺手放在这里的烟,动手抽了一根点了。对顾峻川来说,烟这个东西可有可无,想起来就抽一口,没瘾。像他对婚姻一样。

蔺雨落经过几次,想跟他谈一谈,但她都没有想好开场白。如果没有那一张纸和短暂婚姻期间的彼此照顾,两个人真的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它抹不掉,她也不能装作那没发生。

顾峻川听到身后总有响动,就回过身看她:“你有话说?”

蔺雨落点点头。

顾峻川下巴朝自己方向点了点:“来这里说。”顺手把烟摁灭,口中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又眯着眼挥了挥手,让那烟圈速速散了。

“你昨天晚上听到我和小舟讲话了是吗?”蔺雨落问他。

“嗯。”

“我猜小舟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结婚了,所以他才会那么难过。小舟的话让我意识到,尽管我是以“为我们好”的名义来接受蔺姐的提议,但错的就是错的,它就是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我觉得这也伤害到了你。所以我想修正这场错误,重新走上正轨。”

顾峻川轻轻笑了声:“错误的确是错误,但对我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只有你们才会把尊严和钱的来路看得那么重要,对我来说,就是用一次假结婚换巨额财产,目的达到了,很好。”

“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我的处境。”蔺雨落尝试对顾峻川解释,但被顾峻川打断:“我没经历过,是我命好呗。”

蔺雨落一时语塞。

“你说这些话是为什么呢?离婚对你我来说不是挺好么?咱们俩难道不该庆祝一下吗?终于摆脱这操蛋的婚姻了。说实话蔺雨落,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不喜欢我这个人性卑劣的人,我也看不上你身无长物。婚姻之中虚情假意你来我往,不过是为了让日子好过点。现在面具都撕了,就不用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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