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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灯塔[无限](187)

程亭羽面上露出一点笑意,其实自己现在也是以猜测为主,在刚刚那刻,她脑海中又飘过一个不怎么正经的想法:要是自己当真猜错了,或者可以先睡上一觉,切换成造梦家版本,让祂出手调整下当前副本的机制,不过这样做的成功率应该不大——先别说切换的成功率不高,即使版本更新成功,造梦家那边也未必还有理智残存,即使祂理智尚且在线,多半也不会把困在副本中这点小事给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程亭羽看着天花板,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爱丽丝仰起脸:“姐姐,你怎么了?”

程亭羽悠悠道:“在自我反省。”

步向雒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肖像触碰彼此是违反规则的话,那之前的人为什么可以掠夺旁人的颜色?”

程亭羽似笑非笑:“夺走旁人颜色,真的是一件好事么?”又道,“未完成的画互相接触,两边的颜色都会因此受到污染,不过这个副本还是把参与者的个人意识纳入到考虑当中,所以主动接触其它肖像的参与者,自身的颜色会被污染,被动接触的,虽然失去了自己的颜色,却没有沾上别人的颜色。

“如果被污染的程度太深,大约就失去了从画中离开的资格。”

爱丽丝好奇:“如果参与者就是肖像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出去呢?”

小女孩看向步向雒,后者的表情同样茫然。

程亭羽给了小朋友一点提示:“你们想,即使站着不动,我们身上的颜色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这显然跟正常画作的情况不符。规则中提到过,‘美术馆中存在未完成的肖像画’,我们还未被完成,所以自身的颜色尚未被固定下来。”

分析到这一步,副本的机制已经逐渐清晰,距离攻破似乎只差临门一脚。

然而这一脚,步向雒却偏偏迈不出去。

他现在已经清楚了自己真实的角色定位,也明白了规则中完成参观并在馆内员工的安排下有序离开是完全不无法实现的脱离途径,唯一可能有效的只有第十条,就是依靠善意行为跑路。

可步向雒把规则反复翻研读了数十遍,也想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完成画作。

果然实践跟理论的结合是非常有难度的一件事,上学期间,步向雒也曾经看过一些副本的实况记录,当时发自内心地觉得就算换做自己过去,也能成功离开。

实在太天真。

步向雒看向爱丽丝,还好,这个十岁小姑娘的表情也十分困惑。

他不是唯一一个吊车尾的存在。

程亭羽摘下手套:“我其实有些猜想。

“颜料被涂在画布上后,应该会慢慢凝固,参与者身上的颜色之所以会不断丢失,其实就是在暗示,我们这些肖像压根就还没被画到画布上头,目前还仅仅处于一团颜料的状态。”

爱丽丝:“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画布给找到。”

程亭羽点了下头,目光扫了眼墙壁上的肖像:“多看画也是有帮助的,画布的提示也在那里。”

爱丽丝想了想,第一个开口:“宾客们在参观的时候,应该会站在画布前面吧?所以画布的位置,就是宾客们的正前方?”

程亭羽温和道:“你说得对。”

步向雒:“……”

他低下头,认真观察起美术馆的白色地板——之前以为爱丽丝才十岁就一定跟不上讨论思路,自己还是乐观得太早了一点。

程亭羽:“不过我们得搞清楚,到底哪里才算是宾客的‘面前’,这些人会看向幕布的方向,注意他们的眼睛。”

眼睛是走廊上化作唯一特别的地方,不管肖像本身的长相有多么随心所欲,他们的眼睛一定清澈明亮,并闪动着纯白的光芒。

步向雒迟疑:“他们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程亭羽:“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有颜料被涂在了幕布上,他们在观赏的时候,眼睛里应该会映出点什么才对,现在却没有半点白色以外的色彩——这意味着,所有参与者,都没处在正确的位置上,所以观光者才什么也瞧不见。”

她一面说,一面脱下了身上裹着的白色外袍以及手套跟鞋套。

程亭羽缓缓道:“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美术馆是白色的,参与者就得穿着白色防污染袍,这其实就是为了保证,如果肖像画的位置不对,宾客的眼睛里的颜色就必然是纯白的。”

在失去外套带来的颜色防护后,程亭羽的颜色流失速度瞬间变快,可她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开始耐心地解释起来。

她的精神中也浮现出一种遥远的熟悉感,似乎在某个时刻,也曾经这样跟师长与同学讨论过有关副本的问题。

那些感受很快就消失了,犹如退潮般,走得干干净净,程亭羽将纷杂的思绪压下,隐藏在精神世界中的小箱子,再一次被完全合拢。

“宾客们的视线并不是从两侧墙壁的位置投来的,否则他们的眼睛里多半可以映照出参与者们的脸,现在换位思考一下,整个美术馆内最不可能看到我们脸的角度在哪里?”

讲述的同时,程亭羽已然利落地躺在了地上,不紧不慢地给出了答案:“当然在天花板上。”

宾客们的视线从天花板投来,因为肖像们穿着白色的外袍,甚至连脑袋上的头发也被帽子给兜住,所以他们能看见的,就只是一片空白。

帮助肖像画完成的行为是善意的,妨碍肖像画完成的行为自然是非善意的,这也是为什么站在肖像前,自身颜色流失速度就会变快的原因,并非是因为看画,而是因为参与者们保持了静止的状态,外面的参观者能看到的,就只剩一个白色的头顶,距离一副完工的肖像画,还有一整个面孔跟躯干的距离。

步向雒注意到,自从躺到地上开始,那个年轻人身上颜色流逝的速度就开始明显变缓。

宾客能看到的部分越多,参与者们身上颜色流失的速度就越慢,这才是潜藏在美术馆内的规则。

很显然,她已经找到了帮助肖像画完成的正确方法。

月桂树美术馆是一栋洁白无瑕的建筑。

它的造型,哪怕是在精神正常的人眼里,也能被称一句漂亮,一直有传言称,当初那些提灯人之所以把美术馆建造成如今的模样,是为了纪念城市主人曾经的进学场所。

今日,一个个外形或跟人类一样、或是已经出现了梦境生物征兆的居民正在沿着提灯人的指引,有序入场参观。

美术馆内画像的数量极多,每一幅都生动鲜明,令人怀疑这些画作是不是梦境之主从自己的记忆中截取的片段,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根羽毛,那是当初大贤者遗蜕的一部分,如今同样被算作了一幅肖像,是造梦家的贵重藏品之一。

场地最中间的位置,挂着自然是城市主人的画像:浓酽的黄昏深处,不断翻涌着云海一样隐约而模糊的庞然之物,但凡有资格进来参观的居民,谁都不舍得不过来见见市面,可惜就算他们愿意冒着精神陷入疯狂的风险,也无法瞧清楚画中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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