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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283)

谢慕林摸了摸鼻子,决定要当一回哑巴、傻子。宋氏说这些话,是她宽仁。自己这个前不久才把谢老太太气得快要吐血的小辈,就没必要挖坑让自己跳进去了。总不能真让谢老太太摆足了祖母的威风,拿孝道大棒来报复文氏、谢谨之和她母子三人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宋氏这番话要是真的传到了谢老太太耳中……她到底是会抖起威风,在文氏与孙辈们面前耀武扬威,还是直接气得吐血呢?

谢老太太自打与宋氏成为了妯娌,就处处被对方比下去。对方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千金,她是犯官之女;对方熟读诗书,才学出众,她也就是受过一般的闺秀教育,婚后还变得越来越庸俗,诗书早就抛到了脑后;对方深受丈夫敬爱,夫妻感情融洽,她与丈夫恩爱过几年后,因为暴露出了本性,时不时就要受丈夫斥责;对方在宗族中形象完美,受人敬重,她在装了几年贤妻良母后,人设崩塌,在族中名声臭不可闻……

就算是在生儿子这件事上,谢老太太似乎暂时占据了上风,没几年后也要接受儿子兼祧两房,她要跟宋氏分享谢璞母亲这个身份的事实了。

两人都是青年守寡,带着一个孩子苦熬,可宋氏把自己活成了宗族的功臣,在湖阴老家一带地位超然,人人敬重;谢老太太却是神憎鬼厌,还要不停地给儿子孙子们拖后腿……

谢老太太处处要跟宋氏争,却处处不如人。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抢走了儿子,做了十几年诰命,就算现在不如以前富贵了,好歹也风光过,能把宋氏比下去了。结果……宋氏不声不响地,在家乡竟然也混得风生水起,在朝中还有故旧亲朋可以依靠,倒显得她象是个势单力薄、连儿孙都不愿意亲近的可怜虫一般……

谢慕林都想给谢老太太掬一把同情的泪水了,心想为了她老人家的身体着想,这些话近期还是不要透露给她知道了吧……

谢慕林稍稍走了走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文氏在含泪对宋氏说话:“母亲如此宽宏大量,儿媳实在惶恐,更觉自身不孝,多年来未能在母亲膝下侍奉……”

宋氏摆了摆手,叹气道:“我知道你们夫妻的难处,其实三弟妹就是看不开。倘若她能心宽些,我们两家人这些年也不会遇到这许多挫折……”

宋氏回想起亡夫曾经盼着谢璞能考入头甲的心愿,心中隐痛。

倘若不是三弟妹吕氏带着儿子私自出走,使得谢璞不能安心备考,还要分心去经营家业,兴许那年殿试,谢璞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倘若不是谢璞要分心经营家业,并利用挣得的钱财补偿因为吕氏私卖家产而受损害的族人,资助宗族以为母赎罪,也不会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大到以他举人的功名都无法庇护,只能被逼着提前参加会试,搏取功名自救,结果没能考进一甲不说,还招惹上了曹家那样的祸事。

倘若吕氏当年安安份份地留在宗族里,有谢泽湖留下的家产,足以保证一家生活富足,谢璞完全可以安心备考,不用分心去打理生意,更不会积攒下太大的家业,招来觊觎。他还可以多准备三年再去参加会试,更有把握进入一甲,还能避开曹家,因为那时候曹淑卿早已嫁了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吕氏嫉妒她这个二嫂而起。宋氏心里其实有些后悔,早知道会有今日的结果,当日她就不该小看了吕氏这个妯娌心中的怨恨。但凡她对对方多些提防,请宗房大嫂多留心几分,又怎会让吕氏找到机会出走?

就连丈夫谢泽川与小叔子谢泽湖的死,吕氏也是有责任的……

宋氏神色有些黯然,眼圈发红。想起了亡夫之死,她便难忍心中悲痛。

谢梅珺一见母亲的模样,便知道她在为何伤心了,连忙上前安慰。

文氏听了几句,也回过味来,心里想想,婆婆谢老太太,确实因为心胸狭窄,害了太多人呢。而嗣婆婆宋氏今日竟然能说出如此宽宏大量的话,实在是令人敬佩。

文氏暗暗告诉自己,就算要尊谢老太太为婆母,也绝不能对二老太太宋氏有半分不敬。因为后者才是更值得她尊重的长辈!

宋氏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重新露出了微笑:“好了,往事已矣,不必多言。以后,素敏你和玉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倒也不必特意在我面前侍奉。老爷与我当日教导玉和,原也没想过要你们回报什么。你带着孩子回乡长住,还是先让孩子们读好书是正经。玉和未能偿老爷生前心愿,考入头甲;意全又科举不顺,至今还是举人,还把精力放在了书院事务上,只怕将来也不能指望他了;淳儿倒好,天份有,人也勤勉,只是我看他的学问,二甲有望,头甲却难;玉和的几个儿子倒是聪明,显之、谨之都是极有天份的好孩子,让他们用功苦读十年,兴许老爷的夙愿便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一番话说得杨意全与杨淳都有些不好意思,谢谨之倒是有些惶恐,连忙起身道:“祖母厚爱,孙儿定会用功的,只是不敢说定能考中……”

宋氏摆摆手,微笑道:“我已看过你的功课,天份是有的,你比你兄长又多了几分沉稳,文字也是言之有物,将来有所成就的希望更大。只是你这些年一直为曹氏阻碍,耽误了学业,否则早该考中秀才了。你若真想在未来争一争头甲,还要在学业上更加用心才是。”

谢谨之抿了抿唇,看了母亲文氏一眼,便朝宋氏跪了下去:“孙儿定不负祖母期望!”

宋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双手将他扶起:“好孩子,祖母就等着你带回好消息了!”

第295章 叙旧

谢谨之走出正房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

谢慕林跟在他身后,有些担心地看了他几眼,回头瞧瞧文氏与谢梅珺夫妇正在廊下说话,便低声对谢谨之说:“哥哥,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科举考试,三年一大考,能考中的都是人中龙凤,一甲更是天才中的天才。只有三个名额,竞争太大了。你只要尽力而为就好,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的。”

谢谨之抿了抿唇,低声道:“父亲、母亲十数年来不曾在嗣祖母膝下承欢,一直觉得心中有愧,辜负了嗣祖父当年的悉心教导。嗣祖母又对母亲有庇护之恩,更对父亲有救命大恩,若不能有所回报,我岂不是愧为人子?既然如今嗣祖母对我有所期望,我自当竭力而为,方可回报她老人家大恩之一二……这也是如今我仅能做的事了。”

谢慕林心中明白他的想法,只是想到全家的压力都要落在他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身上,未免负担太重了些。她叹了口气,低声说:“反正你再勤奋读书,也要注意身体才好。没有好身体,你也没办法顺利通过科举,考取进士功名。我这边会想办法多多孝顺嗣祖母的,尽孝的法子有很多,并不是只能指望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