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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1404)

现在的时局,确实跟他们夫妻刚刚进京时不一样了。

谢慕林不由得感叹万分,随即想起一件事:“废太子的旨意……应该就是这两天要颁布下去了吧?”

朱瑞点点头:“确实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坤宁宫与东宫的旧人,早在二月初一那天就已经被先一步送去了太后特地拨出来的庄子上。那地方已经是太平府的地界了,离京城颇远,周围一大片土地都是太后的娘家所有,连附近镇子上,也多是太后娘家的产业,居住的百姓不是太后娘家的亲眷仆从,便是佃户伙计。那些宫人与内侍生活在远离镇子的田庄中,除去事先安排的车夫、杂工、厨娘等等以及从附近几个村镇收容的孤儿以外,再无其他闲杂人等。整个庄子分成两边,让宫人与内侍分别住进去,按旬送去米粮……”

在这么闭塞的环境中,若有谁想离庄外出,必须要报给管事的人知晓,才能借用马车出行,否则光凭两条腿走路,走到最近的庄子或镇子上,也得半天的功夫。就算有人足够身强力健凭着两条腿偷跑出庄,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完全走出太后娘家人的势力范围。期间但凡有个把佃农发现生面孔,等待那逃走者的就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

本来,遣散出宫的宫人与内侍们虽然可以享受到太后仁慈,为他们安排的养老福利,可部分比较年轻的宫女还是可以嫁人的,有家人的也可以联系家人,获得当地官府的文书许可,进京接人。可头一拨出宫的人,基本不是侍候过曹皇后的,就是侍候过太子和王湄如的,除去太子妃的几个陪嫁丫头被发还本家处置,太子妃在慈宁宫另挑了侍女以外,其他人基本没逃过去。定了罪的自然是该处死就处死,该流放就流放,剩下查不出有什么问题的,通通被安排到了太后的这处庄子里,严加看管着。他们不可能享有其他被遣散的宫人会享有的福利与权利,这辈子恐怕都要老死于此了。

没有人反对,反而还有很多人觉得太后十分仁慈,毕竟她没有把所有人直接处死。就连曹家,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们顾不上提任何异议。

二月初四,就在太子正式被废的当天,承恩侯因为伤重不治,在家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曹氏一党,从这一天开始彻底分崩离析。

第1522章 困兽

承恩侯刚刚受伤,就被夫人急速送回了家中请医施救,同时对外封锁消息,只通知了“自己人”。

这时候,他们也顾不上隐瞒哪些人还依然站在他们这一边了,哪怕是那些曾经在明面上与曹家划清界限,实际上还在暗地里支持东宫的人,承恩侯夫人也不管不顾地召集到了家中,把在宫中发生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看承恩侯的伤势,然告知太子与王湄如又干了些什么,太子妃干了些什么,最后询问他们:“有何对策?”

大部分的人都被太子的言行伤了心,也有不少人深切地认识到自己因为曾经受过承恩公的恩惠而盲目支持东宫太子,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就冲太子干出来的这些事,他象是个能当皇帝的人吗?!他如果是完全软弱无能只能任人摆布的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很有自己的主意,喜欢瞒着支持他的亲朋好友做蠢事,把大家都坑了,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样的人,真的适合成为他们的主公么?!与其拿身家性命去冒险,为这种蠢货拼命,还不如趁着眼下祸事还没牵连到自己身上,赶紧收手,继续安安分分做官呢!哪怕是事后会被皇帝或未来的新君猜忌,仕途不畅,也好过全家人都断送了性命!

很多人从那时候起,就有了退缩的打算。只是看到承恩侯的惨样,还有承恩侯夫人哭哭啼啼求他们做主的情形,不忍心就此抛开多年交情,对他们置之不理罢了。但他们也仅仅是保留对曹家的关心,却不打算再赌上自己的性命前程了。就冲太子妃告的那一状,曹家能不能活命都还说不准,太子干的事一旦公之于众,也不可能有人再支持他上位的,完全没有希望的人,他们又何必再支持下去呢?现在他们还愿意搭理承恩侯府,已经很对得起承恩公昔日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了!

还有人私底下劝承恩侯夫人或是曹文泰,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该准备的事情就尽快准备起来,不要拖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

承恩侯夫人听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哭得越发伤心了。她实在是没了主意,就算心里十分不情愿,还是让人去请曹二老爷夫妇过来商议。至于四房、五房、六房等等,不是她看不起他们,而是这几房的小叔子和他们的妻儿们从来就没帮过嫡支什么忙,来了也是拖后腿罢了,真真不如二房靠谱!

曹文泰却有些不甘心,他试着劝说母亲:“我们还是想办法联系一下宫里的人,看能不能给太子殿下递个话。太子妃素来说话就没什么份量,娘家也败落了,她一直被太子冷落,又吃了王氏好几次苦头,说她捏造证词陷害殿下与王氏,未必说不过去,最要紧的还是让殿下打起精神来,别再因为王氏之死就放弃了大业!只要他愿意自救,我们才能想办法让他脱罪……”

他话都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母亲一个响亮的耳光。

承恩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孽子!你父亲伤成这样,生死不知,都是拜他朱瑸(太子)所赐!你难道连杀父之仇都不管了,也要挣这一份富贵么?!你的孝心都叫狗吃了?!”

曹文鸾也在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兄长:“哥哥别说傻话了!皇上早就有心要废了太子,如今太子还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他手上,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太子辩解几句就放过他?!况且,太子既然能因为急着去见王氏那贱人,就一刀将父亲伤成如今的模样,你还指望他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想法?!”

“你知道什么?!”曹文泰不耐烦地训斥了妹妹,“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给我一边儿去!如今不是什么父仇不父仇的事儿。太子殿下若真的坏了事,难道我们就能平安脱难?!一旦太子妃的证词被皇上采信,而太子殿下也不作任何辩解,皇上追究下来,皇后姑姑早就死了,顶天也不过是被废掉皇后头衔,又不能再死一回,可我们就真真要成为乱臣贼子了!你们难道甘心就此葬送了性命前程么?!哪怕有一丝可能,我都不愿意认命!为了曹家的荣耀富贵,便是一时委屈了父亲又如何?!父亲他不是还没死么?!”

承恩侯夫人又扇了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却再也忍不住,扑到丈夫病床边大哭起来。

虽然儿子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为什么呢?她听了这些话,心里冷得象被冰冻住了似的。他们夫妻一直以来都在为长子骄傲,认为他是京中权贵子弟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未来定会有大好前程的。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曹二老爷夫妻的到来打破了承恩侯夫人母女二人与曹文泰之间的僵持局面。承恩侯夫人收拾了心情,把情况一五一十跟曹二老爷说了,哭着求他想办法。虽然她这个长嫂过去对小叔子有着许多的怨言,但承恩侯与二弟相扶相持多年,遇到困难时,还是要数这个二弟最可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