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食全食美(73)

原来时下相扑风靡全国,便是五公县这等县城也多有场馆,定期举办比赛。

而这比赛中,不光有男相扑手,也有女相扑手。

此时的相扑并不完全等同于后世日本推崇的那种运动,更多的还带有武术技巧,观赏和实战性都非常强。

而相扑一定程度上是吃青春饭的,长期比赛的相扑手很容易积累伤痛和疾病,不能继续征战赛场,只得另谋生路,绝大部分人都会去给人当护院和贴身长随。

像是女相扑手们就颇受大家小姐和太太们的欢迎。

听郑义说完,师雁行顿觉豁然开朗。

这可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才吗?

师雁行忙问:“只是不知道那相扑馆在哪里?”

郑义笑道:“你这么个人,怎么也急躁起来?本地的女相扑手不多,这两日又没有女子比赛,你便是去了也是扑空。”

见师雁行面露失望之色,他就说:“左右你也不是这几日就来,若等得了,我打发人多方问问,即便本地没有,或许有外地的好手正找路子呢。”

师雁行感激不尽,说了许多好话。

若眼下立刻找到,还真尴尬。

马上把人请回家去吧,暂时用不着,浪费且鸡肋,甚至就连屋子都没收拾出来。

不马上定下吧,又恐被人抢走了……

郑义平时就很乐善好施,没少帮大家的忙,对此倒不在意。

去了心头大石,师雁行也跟着松了口气。

郑义的路子和话语权自然要比自己高不知多少倍,况且有他做中人,外人就不敢因自己年小而轻视了。

回到郑家天已黑透了,有管事提前在内门迎接,又告诉师雁行说,二太太带着侄子侄女并江茴母女在西花园荡秋千,若要找人,只管往那里去。

二太太就是柳芬,郑义听罢,笑着摇头,“还是孩子性儿。”

他与柳芬之父也是老相识,可以说看着柳芬长大,简直算半个自家娃娃,故而语气十分亲昵。

师雁行与郑义道别,自有人替她将买的甘草等物送回小院,她自己则请人带着往西花园去。

院子里早就亮了灯,还没到呢,远远就听见有大人孩子的笑声传来,其中就有鱼阵的。

师雁行下意识加快脚步,连着转过两道月亮洞门,绕过一篷矮松,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果然好大一处花园,四周栽满四时花卉,中间搭着老高一个秋千架,角落里还有小木马什么的。

周围见缝插针立着十多只石灯笼,里面俱都点着明晃晃牛油大蜡,将此处照得纤毫毕现。

地上没有刻意铺砖,却远比铺砖更费工夫:

乃是先将泥土筛匀,去掉坚硬的石子和土块,然后加糯米汁和桐油等拌匀,重新浇灌、夯实。

这样做出来的地面坚硬无比,水火不侵,遇水也不会泡发,跑马都行。

事实上,这里原本就是修了给郑如意和郑平安兄弟俩跑马的。

奈何老大没有骑射的天分,踩个马磴子都能崴脚;

老二又天性野,总觉得小小一方天地约束了自己,竟一口气跑去下头小镇当衙役……把个郑义气得倒仰。

后来眼见荒废了可惜,又抱了孙子孙女,郑义干脆发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沿墙根挖开一点栽花种树,又在中间架设秋千等物。

耗费重金打造的跑马场,彻底成了崽崽们的游乐园。

柳芬和江茴带着几个孩子玩,先荡秋千,又在地上用划粉画了格子跳房子,十分热闹。

师雁行进来时,众人正踢毽子。

柳芬踢得格外好。

就见她姿态轻盈,花样百出,前后左右辗转腾挪,一时用脚踢,一时用肩膀撞,那毽子活像长在她身上似的,竟不落地。

见师雁行进来,鱼阵快乐地喊了一声,噔噔冲过来撞了个满怀。

“介介!”

“哎呦喂!”这小东西吃得好了,长得快了,冷不丁撞过来威力不轻,师雁行向后踉跄了步才站稳,又好气又好笑地揉着她热乎乎的脑瓜子,“想我了吧?”

嗯,玩得挺好,都有点出汗了。

可见孩子还是得有玩伴,平时都不见她怎么动弹的。

鱼阵嗯了声。

师雁行就笑问:“有多想?”

鱼阵仰脸看着她,认真用两条胳膊画了那么大那么大一个圈,“有这么这么大!”

师雁行噗嗤笑出声,拉着她过去跟柳芬道谢。

柳芬忙收了毽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贸贸然把她们带来,你没着急吧?”

“没有,”师雁行笑道,“有人在门口等着呢,我一回来就告诉我了。你踢得真好。”

柳芬抿嘴儿一笑,眼睛亮闪闪的,“小时候嬷嬷教我的……”

似乎玩到兴起,柳芬又呱唧呱唧说了好多话,师雁行笑吟吟听着,又看她神色,十分感慨。

穷养和富养的孩子真的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这里的富养不仅指物质方面,更包括精神层面。

富养的孩子身上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从容、自信和舒展,是普通人无论如何都伪装不来的。

而穷人因为生活窘迫所带来的那种本能的局促感,以及伴随而来的精神压迫,可能算不得纯粹的坏东西,也可能会在某种时候演变成催人奋进的动力,但它们所衍生的不愉快的回忆和负面影响,却需要一个人用一生去消除。

师雁行前世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衣食无忧,但她的精神世界,或者说情感层面极度匮乏。

亲人们把所有的关爱和注视都集中在她兄弟身上,单从精神层面来讲,她贫瘠如乞丐。

甚至后来愤然离开,白手起家时,她更连物质上的富足也失去了。

她面临所有穷人都会面临的残酷的窘境:

试错成本太高,高到容不得任何失误……

“介介!”

感觉到师雁行的注意力渐渐从自己身上移走,鱼阵用力拽了拽她的衣角,并翻出小荷包里上回新做的鸡毛毽。

“我,我也会!”

师雁行果然来了兴致,笑眯眯看着她,“这么厉害?”

这小家伙似乎没多少运动神经,上回踢毽子还摔跤呢。

鱼阵用力点头,脸蛋儿跟着“Duang~Duang~”两下,非常严肃!

会!

有福眨眨眼,扭头跟有寿咬耳朵,“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踢毽子?”

有寿沉默片刻,“……没学吧?”

根本就没学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师鱼阵小朋友深吸一口气,圆润的肚皮微微起伏,然后小手把毽子猛地往上一丢,仰头,抬腿!

众人的视线跟着毽子上移,然后吧嗒一下,落在了……鱼阵脑门上。

鱼阵:“……”

师雁行:“……”

江茴:“……”

众人:“……”

鱼阵维持着这个姿势,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两颗眼珠缓缓向中间靠拢。

凉丝丝沉甸甸的,什么东西?

柳芬别过头去,抓着秋千架子闷笑,上半身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