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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6)

鱼阵小嘴儿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眸子里几乎放了光。

她攥着两只小拳头,难得兴奋,“婶婶,打坏人!”

桂香竟给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黑黑的脸上隐约泛起红色。

她憋了半日,故作镇定道:“别学你娘细声细气的,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就知道怕了。”

躺枪的江茴:“……”

师雁行和鱼阵认真记下,“好。”

桂香满意地点点头。

旁边的豆子眉飞色舞道:“桂香打小就能为,拼起命来,三五个小子都不是她对手!”

师雁行:“……”

所以以前你们还经常拼命?!

鱼阵抱着她的大腿,眼巴巴瞅着郭桂香,尤其是对方粗壮的腰身,十分羡慕。

好人婶婶好大只哦!

对见惯了后世繁华都市的人而言,镇上大集也不过城乡结合部的水平。

但相较郭张村,也可称一句繁华了。

集市从镇子中心开始,一直蔓延到郊外的空地上,大部分都是从各村赶来贩卖瓜菜和鸡鸭的。

就随便找个空地,人往那里一站,东西一摆,就开张了。

赶着羊的,骑着牛的,叽叽呱呱卖鸭子的,还有连夜支开摊子耍把式卖艺的,乌央乌央一大片,空气中浮动着复杂的气味。

郭家姊妹想买布和新棉花,要往镇上去,正好娘儿仨也跟一起挤过去。

镇子不大,但一水儿的青砖大瓦房,道路也是石砖铺地,很是气派。

沿街都是各色店铺,上到书肆,下到米面粮油布匹,另有几家卖胭脂水粉的,应有尽有。

还有一家盐号、一家茶商和铁匠铺。

自古盐铁茶官营,想做这些买卖,单有钱还不行,没有门路,衙门根本就不发签子!

路过时,郭豆子顺便进盐号问了一嘴,出来时手里就提了一个小布兜,忧心忡忡道:“上月还四十文一斤,今儿竟就到了四十五文,听说年下还要涨呢。”

四十五文!

如今她们全部家当还买不来半斤盐!

师雁行不禁开始怀念后世几块钱一包的食盐。

借着这个机会,师雁行把市面上各样物价都问了一遍。

除盐铁茶之外,糖和非本地产的烹饪大料也很贵,每斤都在百文以上。

相较之下,反倒是油和肉更为亲民。

王公贵族以食羊肉为美,而底层多以猪肉和鸡鸭为主,如今猪肉肥的十六文一斤,瘦的只要十文。

鸡鸭比较好养活,周期短,略贱一些。

油以猪油、芝麻油和菜籽油为主,听说这几年还兴起用黄豆榨油,浓香扑鼻,但价格昂贵,只有达官显贵才吃得起,这边镇上直接没有。

江茴看得一片茫然,能做什么买卖呢?

可扭头一瞧,旁边的师雁行竟带了点笑模样,显然有所收获。

趁着郭家姐妹去布庄,师雁行就朝街上的各大铺面努努嘴儿,“你瞧。”

江茴和鱼阵都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却只看到进进出出的人群,有顾客,也有伙计。

不就是人,有什么好看的?

“但凡成规模的店铺都雇着伙计,还有专门从外面运货来的贩夫走卒,为数不少。”师雁行眼睛看着那些人,口中继续道,“快晌午了,你猜,他们怎么解决午饭?”

午饭……

江茴想了下,“若做长工,有些东家会管饭,余下的自己带干粮。”

“是啊,”师雁行道,“可好吃吗?”

江茴:“自然不好吃。”

鱼阵听不懂娘和姐姐在说什么,但还是摇着大脑袋学话说,“不好吃。”

娘们几个都笑了。

天热时,带的干粮晌午很可能就馊了;天冷时,干粮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可若不自己带,东家又不管饭,就只能去外面馆子吃,一顿饭少说十个八个大钱。

吃不起。

师雁行笑吟吟道:“如果这时候能有热乎乎的饭菜,价钱还比馆子便宜,他们会怎么选?”

除了伙计们,还有街边来摆摊,一耗一整日的摊主,以及其他小型铺面的小掌柜,哪一个不要愁午饭?

盒饭!

外出务工人员的首选!

第5章 肉片溜白菜

但在这个年代做盒饭面临两个难题:

保温和餐具。

师雁行儿时曾在老家见过走街串巷买冰棍儿的,炎炎夏日,木箱加棉被就能保证冰棍不化。

眼下还不算太冷,只要用棉套包裹装菜的木桶,完全没有问题。

江茴原本不大明白师雁行说的“盒饭”,可如今听她细细拆开来讲,顿时恍然大悟:

这是要做个流动的小饭馆!

花更少的钱就能有饭有菜,都赶得上下馆子了,谁不爱?

可行!

况且师雁行将急需解决的难题都摊开来说,江茴顿时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也跟着思索起来。

“买些大碗和筷子便罢,家里还有一辆江州车,木桶也有,将饭菜和桶子放到上面推着就好……”

可惜牛卖了,不然套上板车更省时省力。

“可以。”师雁行点头。

一次性餐具用可循环使用的碗筷代替,大不了跟其他摊子一样,卖完了回去刷。

只是有点愁,“万事俱备,只差钱……”

哪来启动资金呢?

靠卖鸡蛋?

家里一共才三只母鸡,还不是天天下,市面上鸡蛋一枚一文钱,想凑够,至少得一个月以后。

届时天会彻底冷下来,做街头生意更难。

江茴看了她一眼,一时没言语。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到底该不该,或者说能不能信任对方?

眼见对方一直都在为这个家打算,她心中防备也渐渐放下。

无论真相如何,在外人看来,她们就是天生的母女,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能背叛谁。

退一万步说,自己到底是“娘”,这便是天生优势。

哪怕来日这人真起了什么坏心思,一个“孝”字压下来,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思及此处,江茴用力吐了口气,连日来摇摆不定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她决定赌一赌。

赌来的不是个坏人,赌她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还有一个银镯子,”江茴抿了抿唇,“可以当了来用。”

师雁行先是一怔,继而大喜,旋即也明白了她方才的沉默为何。

正如她还没有完全信任江茴,江茴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她们都没有错。

而江茴现在告诉自己这个秘密,就等于将底牌,至少是一部分底牌亮出来,何其难得。

这不仅是做生意的开始,还是两个成年人正式迈出相互信任的第一步。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江茴往布庄内看了眼,“豆子最爱杀价,她们这回买的又多,得细细地挑,想来没有两三刻钟完不了,不如咱们先去看碗。”

日头越升越高,鱼阵被晒得昏昏欲睡,江茴便将她抱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