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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401)

师雁行缓缓吐了口气,问崔瀚,“这也是你从某个大岛上得来的?”

崔瀚点头,“是,期间草民一行靠岸休整,无意中发现的。”

那岛子不算繁华,人口不丰,对外来人也很警惕,当时崔瀚就找了个玩石头的小孩儿,连比带划的,想打听点事。

那孩子正玩石头,又语言不通,十分没耐心,扭头就要跑。

崔瀚便一把扯住他,塞了一块船上带的饼子,那孩子果然欢喜,丢了石头来抓饼子。

崔瀚才要笑,却忽然发现阳光下的石头有些不对劲,便捡了来瞧……

“那孩子带我去了发现石头的地方,”崔瀚狠狠吞了下唾沫,难掩激动道,“说是河里冲下来的,其他人以前也捡到过,只没这么大。草民觉得,那里必然有个矿。”

红宝石矿!

未经发掘的宝石矿!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崔瀚整个人都被巨大的狂喜席卷,快活得几乎发疯。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困难重重。

若眼前摆着一堆现成的红宝石,那没问题,带了走就是。

可问题是,矿啊!

且不说这里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矿,即便有,偌大一个岛子,矿脉在何处?如何开采?谁来开采?

凭他船上那些两眼一抹黑的水手船夫吗?

很快,崔瀚就意识到,这事儿他自己办不来。

可要他就此放弃近在咫尺的暴富机会,恐怕这辈子死了也闭不上眼!

若果然是红宝石矿,哪怕自己只能分得一成,子孙后代都不愁了,谁还冒死出海呀!

崔瀚熬了不知多少天,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个人都快佝偻了,这才狠心决定报给师雁行。

师雁行看着下面站的崔浩,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们都在赌。

赌上位者是否能施舍一丝怜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上位者起了贪念,崔瀚非但什么都捞不着,最后还可能尸骨无存。

师雁行倒有些佩服他了。

“你不怕我过河拆桥?”

崔瀚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他苦笑一声,“若说不怕,那是假的,可草民年纪渐渐大了,就算再拼命,还能在海上漂几年呢?”

这年月,出海就是拿命换钱,常年在海上飘着,哪个水手不是一身病?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一轮还有余。

偏他们没什么靠山,又没门路,船也不行,做不得好买卖,每每九死一生出海,也赚不了太多钱。

难不成还要看子孙后代继续走他的老路子?

等闲达官显贵根本瞧不上崔瀚这种小海商,又无人引荐,他压根儿连人家的面儿都见不到。

左思右想,觉得那位师夫人也是苦过来的,说话办事又爽利,并没多么瞧不起自己,倒可以试一试。

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若是对方仁慈,保不齐这就是他崔家崛起的机会!

崔瀚决定赌一把。

师雁行思虑片刻,也不绕弯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干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回去等消息,这石头么,暂且留在这里。”

说着,又打发人拿银子。

崔瀚一听,直接撩袍子跪下了。

“夫人明鉴,草民既来了,绝无二心,无论结果如何,这石头只当是投名状……”

他倒果决。

若师雁行以后不带他玩,这石头就是唯一的收获,竟还不拿回去,可大有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可能呀。

“你的船队怎么样了?”师雁行笑笑,突然说了句题外话。

崔瀚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呃,更破了些……”

出海一趟不易,每次都是损耗,他做梦都想换一条大海船。

三五千料的不敢想,两千料的就极好,乘风破浪不惧风暴,又能载动无数货物。届时雇上二百水手,风风光光出海去,再不必这样畏畏缩缩,不敢这样,不敢那样的。

如此,也算不枉此生了。

师雁行失笑,“既如此,我送你一艘两千料的大船。”

之前她问过,两千料的大船光木料、船钉等各色成本便要七千多两,再算上各项附加费用和出海手续,不下万两之巨!

而崔瀚这种草台班子般的小队伍,扣掉船舶损耗、中途吃喝,外加给水手们的分润,各项税款等等,一趟也就赚个千八百两罢了。

饶是不吃不喝也好攒十来年,根本买不起。

且若无门路,那船坞根本不接生客、小客的单子!

可她不同。

她有钱,也有人脉。

崔瀚一听,整个人都傻了,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胡三娘子笑道:“怎么,不想要么?”

“这,这,”崔瀚如梦方醒,一张被海风吹成酱色的脸上硬生生透出红来,他兴奋地搓了搓手,一咬牙,砰砰磕了几个头,“多谢夫人!”

崔瀚晕晕乎乎离开后,师雁行笑了笑,对李金梅道:“去宫门口瞧瞧,若老爷下了朝,叫他先别管旁的,直接家来找我。”

这事儿……她一个人也弄不来。

非得拉别人入伙不可。

寻矿,开矿,采矿……都是专业要求极高的活儿,外行人根本玩儿不转,必须要有积年的老矿工带着。

她对各色宝石了如指掌,可源头方面,还真就是盲区。

柴擒虎与她夫妻一体,况且又在工部,这事儿须得由他联络才好。

崔瀚必然是孤注一掷来的,只要师雁行想,完全可以利用他找到那座岛屿,然后一脚踢开。

但她如今早过了穷困潦倒的时候,做不到那么狠绝。

能凭借几条小破船出海,那崔瀚是个人才,师雁行愿意付出一点代价拉拢人才。

但问题不仅限于此。

师雁行略一沉吟,对外头喊了声,一个健壮女人应声而入。

“你立刻去城外庄子上问问,有谁熟识水性,曾经出过海的最好,细细地列个单子给我。”

那女人去了。

胡三娘子替师雁行端了一盏杏仁酪来,“您是担心崔瀚靠不住么?”

杏仁酪洁白如雪,里头略加一点枣花蜜,淡淡甜香中夹着杏仁特有的微微青涩,口感非常特别。

师雁行嗯了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他对我毕恭毕敬,那是因为没得选。可人心隔肚皮……”

若只打发外人去,时间久了,保不齐崔瀚忘恩负义,将那矿藏瞒而不报,或是中饱私囊。

下次登岛实地考察时,必须要有她的人在场。

那里究竟什么情况,若真要做时,需要多少人,什么人,多少钱,都用在哪里,她要听自己的心腹一五一十报上来。

胡三娘子又道:“我虽未出过海,可之前曾听说不让女人登船呢。”

自家人都是女的。

师雁行嗤笑出声,“不然我为什么自掏腰包?”

船都是老娘买的了,还不许我的人上?

可以啊,还钱,还船!

出海的船出事只怪运气不好或本事不济,跟性别有什么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