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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383)

每年佛诞节,城内外各处寺庙都会摆放大量供品给佛祖,晚间撤下来,众百姓们无不争而食之,就是沾福求庇佑的意思。

故而师雁行这话一出,那位公主殿下就被噎住了。

她生就一副好相貌,奈何似乎对端阳郡主和师雁行都抱有莫大的敌意,粉面含煞,显得有些刻薄。

她很不喜欢自己,师雁行默默地想,为什么?

是单纯与端阳郡主不合而迁怒自己么?

不大像。

端阳郡主挑了挑眉,赶在对方再次开口前道:“此言有理,来人,小心抬到佛堂内供奉两刻钟再吃。”

又对师雁行认真道:“这份贺礼,我很喜欢。”

师雁行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挑事儿那位公主面色不虞,才要再说话,却被旁边一人按住了。

师雁行心满意足回了座位。

端阳郡主大约是与那位公主真心关系一般,见对方受挫,她的心情越发愉悦,摆摆手,示意乐班继续演奏。

丝竹声一起,下面的流程就自动续上,公主殿下自然也做不出公然扰乱人家寿诞宴会的事,只得憋气作罢。

饶是师雁行没特意往那边看,也能感觉到对方火辣辣的眼刀子甩过来。

谁管你!

师雁行不动声色地坐回去,暗中将其样貌记下,又刻意留心方才阻止她的那名男子,准备回家后问问柴擒虎,那两位到底是几皇子那边的。

金莲蛋糕一出,今日其他所有贺礼都变得黯淡无光,后面宾客们继续献礼时,众人明显心不在焉。

多稀罕呐!

明天就是佛诞日,我现在能订一个吗?

若是不能,能赶头一批吗?

宾客座次是按照身份排的,在师雁行左右的也是两位四品诰命,年轻点的四十来岁,另一位看着得有五十了。

师雁行回座时,两人都看过来,前者报以和善的,明显带着亲近意味的笑,后者表情则有些生硬。

“您真是好巧思,”那位四十来岁的诰命姓于,低声笑道,“实不相瞒,看得我也眼热了。”

佛诞节,大家都凑热闹,这些年就渐渐有些变了味儿,多少带了点攀比的劲头。

都不用想,今天的宴会结束后,师家好味的金莲必将怒放在京城内外一干达官显贵们的餐桌上。

这份潮流,谁先得了谁快活。

师雁行谦虚道:“您客气了,不过是一点儿小把戏罢了,亏得郡主娘娘不嫌弃。”

隔壁那位夫人似乎低低嗤笑了声。

师雁行心道你什么毛病?

于夫人却道:“咱们这样的人,谁还在乎贵重不贵重的,心意最要紧。”

到了她们这个阶层,谁还在乎金银呢?便是稀世奇珍也不罕见,就是这独一份儿的小把戏才有趣。

会说您就多说点儿!

师雁行就喜欢她们这么想,忙真心实意奉承道:“您是有历练的,不比我年轻,没经过大世面,今儿来了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怎么样好了。不瞒您说,这会儿心还砰砰直跳呢,听您这么说,才算安稳了。”

说着,身体微微向那边倾斜了些,低声道:“您若不嫌弃,回头我就打发人向您府上递一本册子……”

师家好味图文并茂的菜单也如它家的菜品一样出名:只给有身份的贵宾。

于夫人早知师家好味是这位小师夫人的产业,可今时今日这样的场合,却实在不便说起各人私下的买卖,不然总有辱人之嫌。

于夫人听了,果然欢喜,微微颔首示意。

稍后切蛋糕,端阳郡主竟打破了“寿星邀请当日最尊贵客人”的旧例,没邀请任何人,自己动手切了。

师雁行想了下,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据说来的宾客中就有三位皇子和几位王妃,虽说齿序不同,但生母的身份和皇子本人在庆贞帝心中的地位和分量也不同,这几项因素加起来,到底谁更尊贵一些?还真不好说!

况且皇子之争何其敏感,保不齐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又是西风压倒东风。

请谁?不请谁?

万一请错了人,被记恨了可怎么好?

或者有朝一日庆贞帝疑心病犯了,怀疑端阳郡主与某位皇子私下勾结,意图夺取皇位该如何是?

还不如谁都不请,自己独美!

想明白之后,师雁行就暗自感慨,真是天家无父子,豪门多变态,生在皇室,连过个生日都不安生。

金莲自苦糕上层透明部分是果冻加果酱、酸奶,口感水润多汁,酸甜可口。

恰逢春暖花开时节,绿茵如瀑、鲜花如盖,一派生机盎然,这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配着夺目金莲,一举挣脱了漫长冬日的沉闷和束缚,端的叫人心旷神怡,甚是应景。

底部是酸奶巧克力蛋糕,黑色的蛋糕胚外面没有糊奶油,乍一看,仿佛水晶池塘下的泥土,滋养出朵朵莲花,形成完美闭环,竟一点儿不突兀了。

蛋糕中间夹着酸奶和巧克力奶油层两种夹心,入口细腻绵软,先是清晰的淡淡的苦涩,然后便是酸奶奶油层和糖的甜美,很有层次感。

三月底四月初,最近回温很快,而且天气非常干燥,吃甜点就特别容易腻,而这种水分充盈的果汁果冻和酸奶夹心的搭配,就很清爽。

师雁行一边吃,一边留心观察宾客们的反应,以此来决定后续营业额来源。

离得远的不便观察得太细,倒是旁边的于夫人先是微微蹙眉,然后就有些惊喜地舒展开来,一连吃了好几口。

还挺好吃的!

淡淡的苦反而越发凸显甜,口感醇厚,回味无穷,是别样的异域风情。

很特别!

她喜欢!

另有几位心思细腻的,这番苦尽甘来竟让他们品出别的味道,总觉得……有点像人生呢!

人这一辈子不也正是有苦有甜么?

一时宴会结束,于夫人特意邀请师雁行同行,两人先在门内屋子里等自家马车,却见宴会时坐在师雁行另一侧的夫人也来了。

于夫人收敛了些笑意,轻轻扯了扯师雁行的衣袖,意思是不要理她。

来之前,师雁行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搜集了今日宴会宾客名单,虽有相当一部分未曾谋面,但一场宴会下来,根据座次和穿着,大致也能对得上号。

来人姓冯,乃四品礼部侍郎之妻,算柴擒虎在六部的平级同僚。

但两人的年纪足足差了三轮。

弄明白对方的身份之后,师雁行就知道冯夫人对自己的怨气从何而来:

她的丈夫困在礼部侍郎的位子上已经很多年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能不出错,按着四品官阶告老就不错了。

那位官员本人倒没什么不满,荣华富贵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得看命。

这年头,礼部固然没多少立功的机会,可也不容易惹乱子,是个太平荣养的好地方。

但冯夫人不满意,一直上蹿下跳找门路,想着能不能赶在丈夫告老之前再升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