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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36)

众人都哦了声,显然有些惊讶。

竟是读书人家的小娘子?

既如此,又怎的沦落至此,操这等营生?

一开始说话那人打量师雁行几眼,摇头叹息,“可惜了。”

顿了顿又道:“是个女子,倒也罢了。”

师雁行微微一笑,没说话。

她能猜到对方的意思。

可惜,无非是读书人家的后代沦落至此,自然可惜。

倒也罢了,便是女人即便读书也不能科举做官,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谁知那修竹一般的文士却不以为然。

“男子也好,女子也罢,读书总没坏处,何来可惜,又何来也罢?”

师雁行一愣,一抬眼,就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很认真地说:“既读过书,日后也不可荒废。”

此言一出,他那三个同伴俱都笑起来。

“看看,你又疯了!”

“老裴啊老裴,哈哈!”

“远山兄,你这四处劝人向学的老毛病也该改一改……”

郑义和郑如意爷俩面面相觑。

早就听说这位裴先生性格古怪,今晚一见,也实在孤僻。

却不曾想跟个小姑娘大谈求学之道……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裴远山充耳不闻,只定定地看着师雁行,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也不知怎的,师雁行突然有些感动,好像在这全然陌生的世界中,格格不入的并非自己一人。

她郑重行了一礼,空前认真地回答说:“是,家慈以前也说过,读书使人明理。我虽不大出门,可偶然看几行书,也觉心里头明白了些似的,可见是有用的。”

裴远山一听,板了一晚上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笑意。

他欣然抚须,十分欣慰地感慨道:“你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已得读书真味,比许多世人都强了。”

第23章 粉羹肉丸子汤

稍后众人散了, 想着即将到来的打赏,俱都喜气洋洋,唯独师雁行对宴席上那位裴远山裴先生格外在意。

虽不知对方什么来路,但其为人真诚, 一视同仁, 言谈举止间颇有魏晋名士风流, 令人十分向往。

当然,是不嗑五石散版本的。

才回到院子不久, 江茴和鱼阵正拉着师雁行嘘寒问暖, 外面小胡管事就亲自带着人来了。

娘儿仨忙迎出去。

“夜深了,我不打扰几位休息, 便在院子里说了就走。”小胡管事笑道, 又让后头的人端上东西来。

“老爷说您今儿操持得极好, 这是谢礼。”

师雁行一看,先是一个信封, 打开一瞧,里面是四张十两的小额银票。

师雁行一惊, 足足四十两!

这可够县城一户人家舒舒服服过两年了!

来之前她就想过报酬必然丰厚,却没想到会丰厚到这般田地。

或者说, 郑义一开始应该也没想给这么多,奈何效果太好, 想做长远打算, 这才出了血。

除了银子之外,竟还有四匹细棉布,两匹素面缎子。

棉布中两匹白的做里穿, 一匹她们身上穿的这种紫色的, 还有一匹蓝色, 都很雅致。

缎子一匹正红,一匹烟紫,光滑细腻,触手微凉,在月色下莹莹有光。

郑家本身就是开布庄的,细棉布又不值钱,给几匹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绸缎……

哪怕没有花纹,到底是绸缎,若放到外头,这般水头成色,一匹少说也得三五两。

光这两匹缎子,就又是小十两银子。

师雁行和江茴对视一眼,才要开口推辞,小胡管事却先一步一摆手。

“老爷夫人都说了,大冷天的,难为你们巴巴儿跑一趟,耽误了买卖,又这样尽心尽力。银子是原先说好的,您什么本事,咱们自然就是什么价钱,不必推辞。

至于这布嘛,都是自家庄子上的东西,不值什么,权且做几件衣裳穿,也是夫人和几位的缘分。”

听这话,四十两是郑义的意思,布匹则是老太太的意思。一是师雁行这趟差事办的确实好,二么,估计是见孙子孙女与鱼阵投缘,自己也觉得这对母女不错,这才细心赠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左右这些东西对郑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师雁行听罢,笑道:“既如此,多谢厚爱,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胡管事也笑,“正是这个意思。老爷说了,日后少不得还请姑娘来帮忙呢,且不必生分才好。”

师雁行闻弦知意:

这就是以后要继续合作的意思了。

这一趟的主要目的,稳了!

那边江茴已经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去泡茶,小胡管事才要说别忙,这回却是师雁行打断他。

“说来,我还有事想请教您呢,外头冷,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请里面坐坐。”

稍后众人屋里落座,江茴亲自斟茶,小胡管事忙起身道不敢。

且不论什么身份,人家可比自己大呢。

况且如今瞧着,家中几位主子那般看重师姑娘,日后且有的说呢!

“今日四位贵客是什么来历,您都清楚么?”

师雁行问道。

小胡管事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竟会问这个,略一沉吟,委婉道:“不知小娘子想问什么?”

若问什么私密事,他可不能随便透露。

师雁行说了听到的裴远山的名讳,“本也没什么,只那位先生实在和气,又气度高华,我就想着来日若有机会,也好报答一二。”

一听是这个,小胡管事径自笑起来。

“原来是他,这就怪不得了。

小娘子有所不知,那位先生原本是正经金榜进士,在京中做官,奈何为人耿直,性子古怪,开罪了人,便被罢官……

朝中几位同僚爱他人品才华,不忍流落在外,就荐他来这里县学做个教授,一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二来也能著书立说教书育人,好使一身才学不至于荒废。”

县学的教授?

师雁行暗自留了心。

这么说来,今天同桌吃饭的,也都是县学的人?

难怪郑义如此紧张,感情是在和官府谈买卖!

见师雁行略有些出神,小胡管事一时会错了意,便安慰道:“若是那位远山先生,说什么胡话都不必放在心上,听说比这更荒诞的事情还有呢!”

师雁行一怔,“胡话?”

小胡管事说得渴了,端起茶盏抿了口,闻言一笑,“见人就劝学,可不是胡话?”

师雁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是胡话吗?

未必吧。

稍后送走了小胡管事,师雁行揣着满腹心事重新回来,就见江茴正跟鱼阵围观那几匹布。

江茴倒罢了,那般精巧的攒丝镯子都有,以前自然也是见惯丝绸的,故而只对着那四张银票发懵。

四十两!

足足四十两!

这么多钱可怎么花!

鱼阵小呢,对纸片子不感兴趣,她何曾见过丝绸?半趴在炕沿上,伸出几根小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缎面,又嗖地缩回来,惊喜道:“凉飕飕!滑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