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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313)

哦吼~

柴擒虎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等闲小事小节根本不放在心上。

今天却说了这样的话,可见对张阁老颇有意见。

这样也好,省的两人都要谈婚论嫁了,还不统一战线。

柴擒虎沉吟片刻道:“张阁老在朝多年,门生众多,这几年陛下还有要用他的意思……”

说到底,甚至张阁老也算不得什么。

最要紧的还是庆贞帝本人的想法。

他就是大禄的天,是万千百姓和满朝文武的君父。

一概富贵荣辱皆在他一念之间。

就好比近在眼前的柴擒虎,因为庆贞帝喜爱,所以哪怕只是个小小进士,当初也没人敢轻慢。

又比如那张阁老,纵然是次辅又如何?倘获有朝一日失了圣心,也照样一夜树倒猢狲散。

师雁行捏捏眉心,缓缓吐了口气,“我猜着也是这样。”

能入了内阁的都不是傻子,但凡庆贞帝有要弃用的念头,张阁老必然头一个约束家人。

既然如今李秋还嚣张着,想必三五年之内张阁老的地位不会有波动。

“如今内阁有些青黄不接,首辅和次辅都已逾古稀之年,下头的人却还没长起来。”柴擒虎低声道,“陛下也为难。”

倒也不是一点没长进,至少年纪长了……

虽是包厢,但也怕隔墙有耳,这些敏感话题还需注意着。

师雁行多少有点明白了。

平心而论,七十多岁的老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该退休了,张阁老之所以苦苦支撑,除了想多留几年替子孙后代铺路之外,恐怕也有皇帝的意思,不得不坚持。

说起来,张阁老也是操碎了心。

太平年间户部是最容易入阁的,可惜那位小张尚书已年过半百,期间张阁老几次病倒,如今还没有消息,估计够呛了。

不过比起其他官员在地方上买官卖爵大肆敛财,广圈田地,欺男霸女等足够抄家灭族的大罪,李秋只是看中了一家酒楼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么,”柴擒虎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声,“眼下虽不好使他们伤筋动骨,却未必什么都不能做。”

师雁行略一沉吟,“硕亲王?”

柴擒虎一拍巴掌,“知我者,小师妹也!”

师雁行失笑,“说得好听。你可别胡来,为这点小事不值当的。”

他和硕亲王本就交情尚浅,审时度势尚且来不及,正好因为一点小事就去叨扰?

柴擒虎一脸冤枉,“我是那样的人嘛?!”

李秋仗势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庆贞帝身居皇城不知道,可硕亲王早年游荡街巷,难不成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若那李秋果然盘下酒楼,少不得大肆张扬,对城中一干达官显贵广发请帖。

众人即便再瞧不上他,可看在张阁老的面子上,少不得捧场,纵然自己不去,也必要打发心腹去露个脸儿。

而硕亲王最好热闹,这么大的动静,他会不会去瞧瞧呢?

若偶然听人说起李秋强买强卖一事,硕亲王他老人家又会作何感想?

他心中有数,师雁行就不说话了。

熟悉之后就知道,这小子真是属狗的。

你对他一分好,他就对你十分好。可你若对他一分恶,也能还回来十分恶。

当真恩怨分明。

“毕罗,酸酸甜甜的樱桃毕罗!”

窗外有女孩儿头顶箩筐沿街叫卖着,从师雁行的角度望下去,刚好可以看到铺了雪白油纸的篮子里摞着许多狭长的油炸物。金灿灿黄澄澄,十分可爱。

柴擒虎顺着看了眼,朝下打了个呼哨,“送上来些。”

“哎!”那女孩欣喜地抱着篮子跑上来,先行了个礼,然后脆生生道,“有酸酸甜甜的樱桃毕罗,还有野桃儿的,不知官人和娘子要哪一种?”

毕罗是此间比较流行的一种吃食,大多是以面裹馅后油炸,有荤有素。

原本是男子巴掌那么大一个,后来食客们都嫌在外吃着不方便,这才有人慢慢做出锅贴般小巧的来,三两口一只,颇受欢迎。

靠得近了,师雁行看得更清,就见那黄灿灿的面皮下隐约透出红通通的果酱色,隐约散发着油香。

柴擒虎每样都要了几个,递给那小姑娘一粒碎银,也不必她找。

小姑娘美得什么似的,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蹦蹦跳跳提着裙子下去。

师雁行又侧身看窗外,目送那小姑娘单薄的背影远去,隐约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转回来吃毕罗。

面皮很薄,炸过之后尽显酥脆,伴着细碎的破裂声,浓郁的樱桃果酱便缓缓流了出来。

果酱没熬得太细,能明显吃到大颗大颗的果肉,挺过瘾。

市面流行的樱桃大多未经过选种,优培,优育,核大肉少且酸,饶是添加了蜂蜜和霜糖也无法掩盖。

一口下去,师雁行就被酸得打了个激灵。

可即便如此,每样只吃了一个就腻了。

猪油炸的!

还没吸过油。

师雁行灌了几口茶水解腻,也来了兴致。

“说起来这两日樱桃大量上市,倒是可以买来做点派。”

水果派的热量也非常高,但因为是烤制的,烘焙过程中会有大量油脂渗出,后期再用草纸吸一吸,相对更清爽一些。

柴擒虎顺着她说的话想,也跟着流口水。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结账下楼,兴冲冲去市场买樱桃。

没想到还没到市场呢,先碰到个熟人。

“孟先生?”

街边那举着替人代写书信幌子的长袍青年闻声抬头,微怔后便是欣喜,“师掌柜,柴大人。”

正是落榜后决定暂留京城进修的孟晖。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之大喜。

自从中了举人之后,每月有朝廷给的二两银子和一些粮米,孟晖的处境大大改善,已经不再需要师家好味的资助了,但两边的交情依旧维持下来。

师雁行和柴擒虎早知他在京城落脚,也有意往来,只是孟晖非那等趋炎附势之辈,不肯主动攀附。人海茫茫,彼此又未曾留下详细信息,却去哪里寻?

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了。

见孟晖神色平静,衣裳虽不算名贵,却也板正,便知他过得还不错。

见师雁行和柴擒虎的视线不自觉往幌子上瞟,孟晖坦然笑道:“两位不必多心,如今我在城北刘员外家教书,有吃有住,也管四季衣裳,过得还算不错。”

以前他为家境所困,只是死读书,未曾出县城半步,出来赶考才知是井底之蛙,竟对国计民生一无所知,以致名落孙山,也算心服口服。

他神色不似作伪,衣裳也是新添的,师雁行和柴擒虎便放下心来。

柴擒虎便拉着他的胳膊笑道:“那你怎的又来与人写信?”

孟晖请他们在摊子前的小凳子上坐了,笑道:

“刘员外家的公子和小姐年纪尚幼,五日一休,我这活儿并不算重。今日闲来无事,我便出来赚点零花,也增长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