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食全食美(296)

且不说陛下到底会不会关心你小子的亲事,这他娘的谁敢问?

柴擒虎也担心谣言肆虐,便主动去上折子请罪。

自打去了工部之后,他就不能日日来与皇帝讲书解闷了,日子一长,皇帝还真有点想他,见了折子便叫他进来说话。

柴擒虎进门头都没抬,直接行了大礼,“微臣有罪。”

庆贞帝勤政,胸襟也颇宽广,对待看重的臣子十分宽容,并不叫他们动不动就行叩拜大礼。

遇到有年岁的臣子,也喜欢赐个座什么的,再和颜悦色问问家中情形,一时君臣相宜。

况且柴擒虎素来胆大包天,之前尚且没怎么样,这会儿却突然进来就行大礼,比起动怒,庆贞帝倒是更好奇的多些。

“哦,那你说说犯了什么大罪?”

柴擒虎大着胆子瞅了庆贞帝一眼,然后老实道:“微臣借着陛下的名头狐假虎威了。”

众内侍:“……”

你还真敢说啊!

庆贞帝不怒反笑,也不看折子了,斜倚在龙椅上道:“细说说。”

借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的遍地都是,动机各异,目的不同,可还是头一回有人巴巴跑自己面前认罪来了。

该说他傻好,还是胆大好?

柴擒虎还真就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末了还非常胆大包天地抱怨了几句,“他们蓄意引诱微臣,微臣都不能正经为陛下办差了,实在不胜其扰,这才出此下策。”

还带着一点点稚气的俊脸上写满苦恼,配合着之前向庆贞帝坦白的暗恋一事,就显得分外真诚。

简而言之,就是:

他们勾引我,陛下替我做主!

内侍:“……噗!”

庆贞帝:“……”

哦,知道了。

是傻大胆。

说到后面,柴擒虎的烦闷之情已经压过来请罪的害怕,越发流畅地滋儿哇滋儿哇:

“微臣当真没有半句虚言,实话实说来着,可那些大臣们也忒会想了!微臣一个男人倒不大打紧,可猜来猜去,倘若瓜连到谁?那些姑娘们岂不烦闷?又给微臣树敌。”

啥分桃短袖的,本来二师兄对婚姻大事就有些冷淡,若再这么造谣,怕是要一辈子打光棍儿啦!

你还知道树敌啊!

赶紧回去教教你老师!

但凡他知道收敛,朕能省多少事!

“给他端碗甜酪来!”

庆贞帝赶在下一波话喷出来之前打断道。

堵上他的嘴!

又黑着脸对柴擒虎喝道:“起来回话。”

柴擒虎老老实实爬起来,低眉顺眼的,时不时偷瞟一下,抄着手期期艾艾,“陛下,您看……”

庆贞帝不看。

内侍忍笑去了,不多时,果然亲自端了一碗雪白的甜酪来,鸭蛋青的蛋壳瓷盛着,雪白平整的表面还撒了一点金灿灿的蜜渍桂花,香甜清新,晶莹可爱。

柴擒虎忙亲手接过,先轻轻嗅了嗅,这才咧嘴笑开了。

“有劳王公公,谢陛下。”

皇室中人常食牛羊乳,有专门的牧场饲养,用的草都是关外移植过来的,再以山泉水灌溉,如此产出来的牛羊乳才纯白厚重,一点杂味没有。

不怕说得难听点,等闲人家的吃喝都不如那群牛羊讲究。

寻常臣子最在乎自己在皇帝跟前的形象和体面,但柴擒虎不在乎。

他该说说该笑笑该闹闹,该打小报告也绝不含糊。

这会儿给了东西就吃,而且是大口大口地吃,跟一头饿了几日的小狼崽子似的,十分香甜。

吃的虽凶,但该有的仪态倒也没丢,手指嘴角俱都干干净净,连勺子划过碗底时都是寂静无声的。

有种寻常文人没有的利落和潇洒。

庆贞帝原本想骂几句,可看他这么唏哩呼噜吃了一碗,自己竟也有些饿了。

一抬手,那内侍总管王忠就会意地朝外打了个手势,不多时,又有人端了几碗进来。

庆贞帝放下手里的折子,才要去端,就发现下面的小狼崽子吃完了,不觉失笑。

“好吃吗?”

柴擒虎认真点头,“好吃。”

末了还在心里暗中补了句,但没我小师妹做的好吃。

这些乳酪的材质都是第一流的,但做的人太过谨慎小心,一切控制地恰到好处,就显出几分刻意和匠气来,远不如小师妹做给自家人吃的那样真心柔和。

“再陪朕吃一碗。”

然后柴擒虎还真就老实不客气地拿了第二碗。

宫里的碗都小,拳头那么大点儿还不给装满,别说两碗,就是四碗,柴擒虎都吃得下。

旁边的王忠和几个干儿子看得直笑。

要开春了,各地事多,又要预防春汛,又要预备春旱,还要防止各种虫灾,拨款也要的多。

近来庆贞帝被闹得好几日睡不好也吃不香,每日准备的茶点大半都散给了下头的人,没想到今天竟被这位小柴大人带着吃了一碗甜酪,众人心里都念佛。

若今天柴擒虎不进来说,回头消息真的传开了,被有心人一扭曲,指不定传成什么样,或许那个时候皇帝还真就恼了。

但他这样坦诚老实,就显得不是什么大事儿。

倘或后面再有人提及,倒像小肚鸡肠,刻意陷害一般。

这就是防患于未然。

我抖自己的黑料,让别人没得抖。

一时君臣两个安静干乳酪,过了会儿就听庆贞帝揶揄道:“只说亲事未定,你那小师妹可愿意了?”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庆贞帝就后悔了。

因为那小子脸上瞬间又流露出那种又激动又兴奋,忍不住要宣扬,还带着点羞答答的滋儿哇表情。

“好,不许开口。”庆贞帝果断打断施法。

柴擒虎:“……”

微臣还没说呢!

看着柴擒虎憋屈的样子,庆贞帝心情大好,吃起来越发香甜了。

柴擒虎只把事情首尾说明白,庆贞帝多余的什么都没说,就给他撵走了。

柴擒虎一走,庆贞帝就笑骂道:“这小子如今也学刁了,竟也敢打着朕的名头狐假虎威起来。”

王忠带人上来收拾碗,闻言就笑道:“叫奴婢说,小柴大人敢这个样,到底都是陛下您纵的。”

几个小内侍听了这话都有点怕,忙将头压得更低了。

伴君如伴虎,这话不是说说就算的。

王忠自小服侍庆贞帝长大,中间不知经过了多少风波,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头一个靠的便是忠心,次一个便是察言观色。

他见庆贞帝口中虽是那般说的,但分明眉宇间十分轻松,显然根本并未真动气,这才大着胆子说笑。

果不其然,庆贞帝听了这话,越发笑起来,指着他道:“这刁奴如今也猖狂了,那你倒说说,怎么就成了朕纵的了?”

王忠换了茶盏,里面只是一杯清水,伺候着庆贞帝漱了口,又重新换上爱喝的白茶,这才不紧不慢道:“皆因陛下太过和善,慈眉善目佛爷似的,凡事又体恤,那小柴大人可不就要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