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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294)

以前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娃,后来又得到资助顺利中了秀才。自始至终都没遇到过什么实质性的打击,曾经的退学就是自以为的人生低谷。

可让师雁行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读不起书的人不计其数,他能续上才是奇迹。

既然是奇迹,就要知道感恩,做好回报的准备。

“多的话我不说了,你只记住一句就好,”师雁行直勾勾盯着他道,“谦卑地感恩,朝廷也不喜欢忘本的人。”

世人可以容忍你一时忘形,但绝不会允许你背叛自己的根。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恩人都可以踩在脚下,那么也就算不得人了。

师雁行懒得继续扮演什么知心大姐姐,直接把赤裸的现实撕开给他看。

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羊羔突然被丢到危机四伏的大草原上,前后处境过于悬殊,心态炸裂很正常。

以至于郭毅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有的只需要鼓励和肯定,有的却需要棍棒教育。

说得不好听一点,郭毅这次之所以有二次机会,完全是因为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还有扭转的可能。

但以后师雁行还会盯着他,如果再长歪,她不介意连根拔掉。

不过这次的事倒是给师雁行提了个醒,田顷、柴擒虎之流只是异端少数,郭毅这种心态才是这个时代的基本盘。甚至就连孟晖那种识时务的,说出去也要为人不齿。

看来应该告诉一下赵先生,教书育人,教书只是一方面,更要紧的还是育人,哪怕是洗脑,也务必要让他们知道感恩,别到最后弄出一群白眼狼来。

倒是胡三娘子还有些不快。

“掌柜的,真就这么放过他呀?”

师雁行笑道:“难不成还能杀了?”

胡三娘子也跟着笑起来,“那倒也不必。”

师雁行站起来活动下手脚,“之后郭毅一家辞行,不必特意来回我了。”

想背叛,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跟资本家比忘本?

呵呵。

骨头渣子都能给你榨出二两油来!

越是对比,师雁行就越感激自己的好运气,也越感激当初看人稳准狠的自己,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才叫她遇到那样好的师门。

说起来,通讯不便的年月真是令人烦闷,也不知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郭毅的名次本够不上县学,为防止有人说暗箱操作,苏北海直接大手一挥,多划了六人进来。

对外的说法就是本地学子争气,去岁比以往多了一位进士,今年就给大家多多的机会,希望能够蒸蒸日上,为五公县争光。

所以县学扩招啦!

这么一来,郭毅就不显眼了。

一时全县上下俱都欢欣鼓舞,尤其被破例扩招进去的几个秀才,更是感激涕零。

县学有朝廷补贴,不需要缴纳束脩,但是基本的住宿和伙食费需要学生自理。

所幸如今郭庄村上下手里都有了余钱,郭毅一家便主动要求自己承担了。

师雁行没意见。

京城回信之前,柳芬生了个大胖小子,郑家上下都欢喜疯了。

尤其是郑母,本就有些偏疼小儿子,如今爱屋及乌,几乎将小孙子爱到骨子里,每日都要亲自去看看才能吃得下睡得香。

郑义看后,暗自感慨,还真是让郑平安那小子猜准了。

喜讯传来时,师雁行一时腾不出空,便打发胡三娘子去送了一回贺礼,后面到了四月份才又亲自去了趟。

此时那乳名有吉的小东西已经长开了,褪去初时红皱的丑样儿,白白胖胖的,跟个大面团子似的。

师雁行挺好奇地摸摸有吉的脸蛋,后者挥舞着胳膊腿儿对她吐了个口水泡泡。

师雁行乐了,“真滑啊!”

小孩子皮肤细腻柔软,便是最上等的绸缎也难及。

柳芬还挺得意,“是吧?”

她也天天摸!

刚生出来的时候可嫌弃,红彤彤皱巴巴一团,脑袋还被挤扁,当时柳芬直接就被丑哭了。

这团丑东西,真是我生的?

后来慢慢长开,眉眼间依稀瞧出她和郑平安的样子了,柳芬才渐渐生出喜爱之情,觉得血脉真是神奇。

师雁行一边听一边笑,“生孩子元气大伤,你可要好生养着。”

柳芬点头如啄米,又皱巴着脸小声道:“可疼啦!以后都不生了!”

师雁行拍拍她的手,“不生了。”

这也就是娘家和婆家有钱,光伺候有吉的奶娘就有两个,另有丫头、小厮十多个,柳芬和郑平安这对爹妈一点儿不用上手,只时不时叫人抱过来瞧瞧,哭了拉了只管抱走,这才轻快。

不然只怕产后抑郁症都要出来了。

柳芬吸吸鼻子,砸吧着嘴儿道:“我想吃你做的血旺了。”

都说酸儿辣女,可到她这儿一点都不准。

师雁行笑出声,“行,等会儿我亲自下厨犒劳大功臣!”

旁边亲手剥蜜柚的郑平安看着自家媳妇儿和大侄女拉在一起的手,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师雁行扭头看郑平安,正色道:“你可得好好待她。”

这年月的女人生孩子,那真是拿命换的。

郑平安举起满是果汁的手告饶,苦哈哈道:“明白明白。”

师雁行这才满意地笑了。

柳芬从她后面探出头来,冲郑平安得意地瞪眼:哼哼,我多的是人护着!

看这两口子眉来眼去的,师雁行就觉得吧,好像成家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了。

有福和有寿也来看弟弟,都挤在小摇篮边不肯离去。

“弟弟像二叔!”

“胡说,分明像二婶儿!”

“你才胡说,弟弟是男的,二婶儿是女的,自然更像二叔!”有福叉腰道。

有寿挠头,啊这,还真无法反驳呢。

郑平安一手一个,按葫芦似的把侄子侄女按走,“让让,你们弟弟要喝奶了!”

乳母来将有吉抱走,小东西还挺有活力,胖乎乎的胳膊腿儿从襁褓中伸出来,在空中奋力挥舞。

“姐姐!”有福恋恋不舍地瞅了几眼,这才跑来闹师雁行,“鱼阵怎么没来呀?我都想她了。”

有寿也眼巴巴等着回答。

这两年他渐渐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人沉稳许多,也不大在人前主动提及鱼阵了。可私下里,难免还是记挂着旧情分。

师雁行拉着他们笑道:“鱼阵平时上学呢,有人请了她和我娘去做客,不便推辞。”

这倒不是假话。

也是赶巧了,这两日是沥州一位官员家眷的寿诞,师雁行如今名头太大,需要避嫌,轻易不会亲自到场,但却不能不表态,便由江茴带着鱼阵出席。

有福迅速提炼了重点,“鱼阵交新朋友了啊?”

师雁行没有直接回答,笑道:“人都要长大的嘛,就像你和有寿,朋友不也慢慢多起来?”

小兄妹俩唔了声,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可也隐约觉得好似跟以前不大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