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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150)

而据我所知,府上还有六个下人,每人月钱最少四百文,一个月就是二两四,另有牲口,五个大小主子衣食住行,令郎又每逢换季必添新衣,隔三差五就出门与人文会,吃酒吃肉,还有逢年过节的礼……”

师雁行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这才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方母,“敢问一句,府上一年下来,能攒下二十两银子吗?”

“你!”

她语速太快,方母直接就被震住了,回过神来时已经说完了。

李妈妈已经彻底傻了。

这师家大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倾泻完毕的师雁行顿觉神清气爽,这才微笑道:“至于我家收入如何,想必您老找李妈妈之前已经盘算过,就不说了。”

方母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她的手哆哆嗦嗦,愣是说不出话来。

师雁行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把她的面皮丢到地上踩!

“所以说,即便咱们两家联姻,也是一个图名,一个图财,各取所需,无所谓高攀不高攀。”

师雁行平静道。

言外之意,我们也不差什么,别摆出这幅施舍的姿态。

孙良才再高傲,孙家女眷也没这么着!

真是整瓶不满半瓶晃荡。

“府上有意求娶,本是好事,但成与不成也非绝对,我们自然也有回绝的余地。”师雁行看着方母,“强扭的瓜不甜,还望老夫人体谅。”

方母看着她,恨不得抓花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

果然商户就是上不得台面!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

“师家小娘子果然伶牙俐齿,如此说来,倒是我们高攀了。”

师雁行嫣然一笑,不将这阴阳怪气放在心上。

“做买卖嘛,少不得打嘴官司,就是到了知县大人跟前我也这么说。”

顿了顿,她又道:“老夫人为人真诚,我也不怕说点肺腑之言,您也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艰难,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是没经历过,前儿还有人登门砸店呢!照样挺过来,少不得练就一身滚刀肉的功夫。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嘛,商户而已,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但贵府上……想必不会跟我们小小女子见识的,对吧?”

你要是知道分寸,这事儿到这里就算结了。

要是不知好歹,回头想散播谣言,诋毁女人名声什么的,别怪我们鱼死网破。

商户嘛,名声值几个钱?

可举人,尤其是想往上走的举人就不一样了。

方母的脸都绿了。

“送客!”

第84章 臊子面

五月初九的月亮露了半边, 朦胧月色如水,静静穿透窗棂洒进来,在窗边立着的衣架上撒了层银纱。

江茴却毫无睡意,侧身看着小女儿的睡颜,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鱼阵睡得犹如猪仔一般, 脸蛋红扑扑的, 小嘴儿时不时蠕动几下,也不知梦里吃什么。

“这小东西……”江茴不禁笑道。

“羊……”鱼阵忽喃喃道。

“嗯?”江茴下意识凑近了听。

想吃羊了?这大热天的。

鱼阵翻了个身, 挥舞着胳膊喊出下半句, “养男人……”

江茴:“……”

她痛苦地捏捏眉心,索性去外间点灯做针线。

最近忙得没时间做针线, 倒有些想了。

那簸箩里的衣裳片还是过年时候裁的, 转眼半年了, 一只袖子还没缝好呢。

江茴才缝了两针,就听见对面也有了动静, 抬头一瞧,果见师雁行擎着蜡烛探进头来。

“睡不着?”

江茴嗯了声, “你怎么也不睡了?”

师雁行叹了口气,“饿醒了。”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十来岁的孩子胃里连的是黑洞吗?

江茴噗嗤一声,“厨房可没什么菜了。”

天气太热, 新鲜菜蔬根本不能过夜, 家里和店里都是现吃现买的。

师雁行挠头,“我去瞅瞅。”

才刚出门,胡三娘子就从屋里摸了过来, 一看是她就乐了。

“我听见动静, 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师雁行失笑, 举起手中腊肉,“来都来了,一块吃点?”

新鲜肉和菜蔬自然是没了,好在还有干货,倒可以将就。

胡三娘子爽快应下。

天气越来越热了,睡觉时穿的寑衣都换成轻薄的背心短裤,露出来的胳膊腿被晚风一吹,柔柔的舒坦。

胡三娘子接了刮腊肉的活儿,刀锋蹭过坚硬的表面,“噌噌”有声。

饥饿滚滚袭来,干货完全来不及泡发,香菇可以直接切碎了下锅,木耳温水小火煮一煮也能将就。

腊肉煮熟了切成细条,在锅里煸出油来,那个香咧!

加入干香菇丁和切好的油豆腐丝炒一炒,略点一些酱油调味。

腊肉本身就很咸,不必再加盐了,加酱油也只是增香调色。

加水,这时再放木耳细丝。

木耳太容易炸锅,提前放很危险。

等煮熟的时候在另一边的小锅上摊个蛋饼,揭下来切成细丝,也丢到臊子锅里。

干挂面是现成的,煮开了过凉水,劲道爽滑。

白的褐的香菇丁,乳色油豆腐条,黑色的木耳丝,金的蛋丝,整锅臊子就很漂亮。

可惜没有绿叶菜,不然就是正经五彩臊子面了。

熬得浓浓的,汤汁也留一些,慷慨的挖几勺丢到面条碗里,略点几滴醋,抄底搅拌均匀,看着整根面条都被染成红棕色,连汤带水唏哩呼噜扒几口,美得很!

油豆腐特别吸汁,炸过的表皮又哏啾啾的,非常有存在感!

师雁行端着一大一小两碗回正屋,胡三娘子留下对抗剩的一锅,大汗淋漓,畅快得不得了。

江茴原本不饿,奈何对面的师雁行吃得满头大汗,实在太香……

等她回过神来,那小碗也见底了,口中兀自回荡着浓浓香气。

得了,吃饱了精神了,更睡不着了。

两人去刷了碗,江茴忽道:“介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师雁行擦手的动作一顿,“你若不介意说的话,自然。”

她一直非常好奇江茴的过去,但对方不开口,她也不便刨根问底。

江茴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从哪里开口。

师雁行没有催促,一时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隐约有几声蛐蛐叫从屋外漏进来。

“我爹是个进士……”江茴终于开口。

进士之女竟流落小乡村,实在很难不令人震惊。

但这么一来,江茴身上那种与乡村格格不入的气质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江家家境尚可,打前几代开始就陆续有人读书,奈何最高不过秀才。

一直到了江父,才终于在三十七岁时中了进士,举族欢腾。

江父一表人才,且三十七岁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故而十分踌躇满志,觉得必然能得朝廷重用。

然而,现实很残酷。

江父一家在京城候选,一直等了五年,还是没能等到外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