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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总是被打脸(104)

陈刚偶然认识了他,多方打听并暗中观察之后,觉得此人忠厚老实,学问也不错,便请他到自己家中来照顾陈安,并给陈安启蒙。

毕竟他自己不过是一伶人而已,除了王伯这样的人,再也请不到别的人来教弟弟读书了,也没有办法把弟弟送到书院去。

为了不亏待王伯,他努力挣钱,像别人一样给王伯束修,就为了让他能好好教导陈安。

过去这些年,王伯也确实对陈安很好,从未露出过什么歹意。

“为什么……为什么……”

陈刚喃喃:“王伯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会……”

怎么会狠心做出这种事!

楚瑶轻嗤一声,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注1】,这有什么稀奇。”

陈刚却是久久难以回神,若非这件事是陈安对他亲口所说,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他抬头看向楚瑶,道:“那昨晚在宅子里的那具尸体……”

“放心吧,那孩子本就已经死了,家里没钱下葬,打算直接扔到荒郊野外的。”

“我给了一笔银子把他买下来了,年纪身高都跟你弟弟差不多。”

陈刚松了口气,生怕因为自己的弟弟而牵连了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

“公主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个弟弟了?”

不然怎么会那么恰好在王伯要动手前救了小安,还提前准备了一具尸首代替。

“是。”

楚瑶点头。

“我虽然赏识你的才华,但也不可能放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在身边。当初把你留下之后,我便让人去查过你了。”

“你本是赵国人,当初家中受战乱影响,逃到了魏国。家里原本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那两个早就死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你和陈安而已。”

陈刚心头一缩,下意识的抱紧了陈安。

他只想到楚瑶知道他有个弟弟,没想到他连他的家底都查清楚了,甚至连他原本是赵国人都知道。

陈安则是一脸茫然,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问:“哥哥,我还有别的哥哥和姐姐吗?”

陈刚眼眶微湿,喉中干涩,艰难的点了点头:“有,但是……”

但是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松开抱着陈安的手,对着楚瑶的方向恭敬的磕了个头。

“原赵国衡水车氏一族第十三代传人车兆宁,见过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注1】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明代诗人曹学佺的对联。

第65章 不行

车氏一族, 擅口技,易容之术, 曾因在战乱中伪装成赵国一任国主的样子成功将追兵引开, 为这位国主谋求了生机而闻名。

这件事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即便现在史书上仍有记载。

那时的赵国并不像现在这么羸弱, 大燕也没有强大到一统诸国的地步。

可想而知, 当时大燕自以为把赵国国主逼入了绝境,斩于刀下, 是一件多么欣喜若狂的事。

结果就在他们额手称庆的时候,发现这个死去的赵国国主竟然是假的!这又是多么的讽刺和难堪。

车氏一族因此遭到大燕的大肆追杀, 几近灭族, 好在那位被救下的赵国国主还有些良心, 念在他们于自己有恩,保住了车氏的一线生机。

这位国主很想把车氏一脉留下来,提出可以暗中供养他们, 保证他们安全无忧。

但车氏仅存的族人很明白,所谓的供养也不过是把他们当做替身, 危难关头再次让他们顶上去而已。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们再也不想和皇室扯上任何关系了,坚决请辞, 从此隐姓埋名,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尽管之后这数百年间,世上仍有不少擅长口技的伶人,但没有任何人能像车氏一族那样闻名。

因为擅口技者大多不擅长易容, 擅易容者大多不擅口技。

二者兼顾,且都堪称翘楚者,少之又少。

车氏一族离开赵国皇宫之后,找了一处地方定居,休养生息。

为了避免旧事重演,此后族中不再允许人人都学习口技及易容之术,只有家主那一脉才可学习,且轻易不得使用,只为了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

奈何一个家族要衰落容易,要想再恢复往日的辉煌却很难。

尤其是之后赵国一直战乱不断,再后来更是越发式微,险些和梁,齐等国一般被大燕彻底吞并。

最终是靠着向大燕称臣,成为大燕藩国,才得以保留国号。

车氏一族在此期间亦是颠沛流离,原本的那些家财也渐渐散尽,到陈刚的曾祖父时,更是不得不以老祖宗留下的技艺重出江湖,靠着在茶馆酒肆表演口技博人一笑,来维持家中生计。

数百年前的辉煌早已被人遗忘,除了史书里有简短几笔的记载,谁还记得车氏曾经救过赵国国主的性命。

如今的车氏对于世人而言,与那些用来取乐的伶人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有人隐约知道当年往事,更把作弄他们当做乐趣。

那种曾经攀龙附凤与皇室贵胄打交道的人如今被我踩在脚下的感觉,让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好像自己变得比皇室还厉害了似的。

陈刚一家正是因为这个,在又一次战乱发生时被送到了赵国边境的一个地方,供当地的一位将军取乐。

这位将军战功卓着,但就是有个偏好,喜欢豢养戏子伶人。

陈刚到现在还记得,别人向那将官介绍他们时,那献宝般说出这是“衡水车氏一族”时的表情。

那将军听后果然十分感兴趣,当即把他们留了下来。

然后……

噩梦就开始了。

那将军当着父亲的面羞辱了母亲,又要求父亲去模仿他羞辱母亲时的声音。

父亲不肯,他就不停的鞭打父亲。

还不肯,就把当时只有十四岁的他拉出去,在父亲面前鞭打他。

他永远都忘不了,母亲哭着求父亲答应那将军,父亲最终流着泪模仿出那声音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就知道,在这个将军面前,他们,不是人。

于他而言,他们就像是他圈养的畜生,甚至比畜生还不如。

后来父亲母亲合力,找到机会偷偷把他们兄妹四个送了出去,让他把弟弟妹妹们带走,照顾好他们。

可是四个人的目标太大了,太过引人注目,根本就跑不掉。

眼看快被发现时,他们只能几人分开走,约定好一个时间在城外的某个地方见面。

但是最终只有他带着被灌了药昏睡过去,且一直用绳子绑在背上的幺弟车兆年,也就是当年只有两岁,如今八岁的陈安逃了出来。

他那个十二岁的弟弟,十岁的妹妹,全都被抓了回去……

陈刚后来不死心,把幺弟安排好,之后自己又易容回到城里去看了一眼。

结果打探一番,得知那位将军勃然大怒,已经把他的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