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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阁女相(78)

作者: 千金裘 阅读记录

这么巧?

才来山阴县第一天晚上,就让她碰上女鬼了?

那女鬼美目含情,遥遥一拜,“官人,奴家这厢有礼了。”

王臻华回了一礼,试探道:“夜深露重,娘子早些回家才是,小生告辞。”

那女鬼掩唇一笑,“果然是个呆子,奴家是专程来找官人的。”

王臻华挑眉,“敢问何事?”

那女鬼眼波流转,眸中仿佛含着露骨的缠绵,“奴家心慕官人一身才华,才特意等在此地,愿与官人共赴巫山*。”

王臻华问道:“娘子闺名为何?”

那娘子一拂袖子,笑声动听,“奴名十娘……”

王臻华心道,这倒是再典型不过的聊斋故事,倒要看看这十娘要玩什么花样。她往前两步,正要探探这十娘究竟是人是鬼,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跌倒在地。

她闭眼前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十娘模糊的白衣影子渐渐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王臻华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王臻华扶着土堆坐起来,先检查一遍全身,没被人动过。她稍稍放下心,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天依旧黑着,从天上的星辰和身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她应该只昏迷了两个时辰。这地儿很荒凉、也很空旷,只有土堆和灌木丛,显然她已经不在县内。如果十娘从她昏迷,就一刻不停拿马车拉着她往外跑,最远也只能到县外的槐树林子里。

王臻华试着站起身,手脚无碍,显然并没被下阴手。

她四处走了走,这土堆似乎有点多,隔几步就有一个,形状有点像窝头?有的土堆前还有鞭炮的红纸碎屑?她左右四顾了一下,这土堆一眼望不到边。

王臻华叹了口气,她大概是被扔到坟堆了……

她双手合十,朝刚苏醒时一屁股坐下去的坟头拜了拜。不知者不怪啊,请老人家见谅,等她回去一定给老人家多烧点纸钱。

随后,王臻华看准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但走得脚都累了,一眼望去还是看不到头的黄土堆。而且由于年代颇久,这些坟头看起来都差不多,都是扁扁的窝头形象,一点辨识度都没有,她实在不知道这半天她到底是一直往前走,还是早就走了回头路。

总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或者是眼睛欺骗了自己,以为走的是直路,实际上早就拐弯了?

王臻华掏了掏袖子里的兜,只有一块帕子,她试着撕了撕,帕子绷直了,抖了抖,半天一根丝都没揪下来……就算是她想学人家丢面包屑记路,也没这个条件啊。

她抬眼望了望,远处有一片地,看着像是刚起了苗,最近正是农忙的季节,或许明天那片地的老农会来赶农活,她能问个路?

王臻华打了个呵切,瞧这一晚上折腾的。

十娘装神弄鬼出现在王臻华面前,又费劲巴拉把她弄到坟场,一点皮外伤都没让她落上,到底目的为何?王臻华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索性扔在脑后。她找了一块旁边坟头颇高、能挡点风的平展地儿,向坟主人道个谢,躺下来准备补觉。

这一次王臻华并没睡多久。

“官人,醒醒……”

“什么……”王臻华嘟哝着,正想翻个身继续睡,但那声音不屈不挠地往耳朵里头钻,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黑瘦精神的老头叼着个烟斗站在跟前。

王臻华第一反应是,坟主人来打招呼了?

不过晨曦的微光让王臻华立刻反应过来,就算坟主人想跟她唠嗑,也不会挑大白天的时候出来。王臻华坐起来,看清楚了老头的打扮,这身短褐麻衣,晒得黝黑的脸和脖子,还有满是老茧、关节粗壮的大手,这显然是当地的老农。

王臻华这会儿才清醒过来,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老丈早。”

老农吧嗒一下烟嘴,“不早了,我都扶完秧,浇完地了。”老农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臻华,也不问她为啥躺在坟地,“正好我去县里拉趟肥,顺道捎上你。”

王臻华求之不得,拍拍身上的土,忙跟上去,“多谢老丈。”

昨晚这个坟场困了她半天,今早天光一亮,王臻华顿时看到其实她昨晚已经快走到边界了,只那一片地势上突,随后下陷,夜晚月光晦暗,视错觉让她以为那一片绵延不尽,无边无际来着。

王臻华心中失笑,还真被唬住了,以为真有什么奇门八卦之类的呢。

田边有个独轮木推车,车上摆着四个木桶,虽然桶上盖着盖子,但那股子屎臭味儿一点不减,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

老农抽完最后一口旱烟,在路边土疙瘩上敲了敲,烟灰被磕下去,老农又拿手指揩了揩烟斗,然后把它插在后腰带上。他把木推车上系的带子套在后颈上,扶起木车推着滚动起来。

虽然黄土路上坑坑洼洼,但车上的四个木桶只是左右震震,一点没有掉下去的迹象。

王臻华跟了一会儿,“老丈,要不我给您推一会儿吧。”

老农摇头,“就你这身板……别给我添乱了,当心好你自个儿就成,这地儿可不平整,要是摔倒了,可别跟我哭鼻子。”

王臻华脚底下确实不太稳当,只好挠挠头。

一路上,天色渐渐大亮,路上渐渐有了行人,对于这么一对文秀书生和种田老农的组合,路过的人都不免悄悄注目,到了县门口,王臻华已经认识路了,她转头对老丈说道:“老丈,多谢您捎我一程,您一会儿回去是不是还走这条路,我一会儿给您送点东西,您……”

老丈挥挥手,一句话没留下,推着独轮车直接离开了。

王臻华看着老丈的背影,不由笑了笑,慢慢往县衙的方向去了。一回到县衙,门前的衙役眼珠瞪得溜圆,喊道:“大人回来啦!大人回来啦……”

王臻华看看左右,这情形倒是比昨天长进不少。

没等王臻华表扬几句,里面就刷刷刷窜出来几条人影,首当其冲的是曹信,只见他三缕胡须也皱了,眼睛红得充血,脸色青白,衣服也是昨晚的没换,皱巴巴穿在身上,昨天的文士风度扫落无疑,这显然是担心了一晚上?

她这么有人格魅力,才见一面,就让人担心得要死要活的?

显然不是。

新任县令来头一天就失踪,这要传出来,别管是因为什么,这几个县丞主簿肯定逃不了责任。

紧跟着曹信的是李焕,依旧是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而且比之昨天,似乎脸上黑气更重,活像一张讨债阎王脸。瞥见王臻华完好无恙,他撇了撇嘴,抱着刀退后一步,站到外围。

随后是霍利元,这人也是一副被揉搓的样子,上好的绸缎衣服被揉成了腌咸菜,连那张喜气的圆脸一晚上好像都小了一圈,可怜极了。

王臻华分别安抚过三个下属,才见张士诚一脸铁青走了出来,冷冰冰地蹦出两个字,“过来!”

王臻华摸摸鼻子,默默地跟了过去。

曹信三人默契地停在外面,暧昧地目送王臻华和张士诚回了后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