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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阁女相(33)

作者: 千金裘 阅读记录

四位歌妓都被撵在屏风前,屏息站着。

贺金经过刚才陈东齐一闹事,也恢复了往常的理智,没再朝典素问针锋相对,但到底败了兴,不再主动活跃气氛。一时间席上闷头各吃各的,倒是一桌好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及至最后,小二奉上最后一道珍珠玉佛汤。

这一桌席眼见要不欢而散,于莽心中着急,连忙亲手盛了几碗汤,磕磕绊绊道:“今日咱们一个院子里的人难得一起聚聚,大家都体谅体谅……有什么不开心的,喝完这碗汤就都消了吧……”

王臻华看于莽勉强说得脸都红了,也不想为难他,第一个接过来碗,笑了笑算是承情。

典素问也接了一碗,但只沾了沾唇就放下。

贺金被于莽这一行动提醒,这一次非但没套好交情,反而得罪了人,心中不免懊恼。他动作粗莽地从于莽手里抢了一碗,拿勺子舀了舀,就不耐烦地囫囵吞一饮而尽。

于莽显然松了口气,坐下来,慢慢喝起属于自己的一份。

四名歌姬也意思一下,合吃了一碗。

最后一道汤吃完,外面的雨势非但没小,反而更大了。因为明天休沐,四人倒也不急,让老板娘在楼上开了房间,权且歇下,等雨停再走不迟。

四人在书院都是各住各的,现在更不可能合住,各要了一间房。

王臻华跟其余三人各打了招呼,进入自己的客房,一转身就看到玉奴也跟了进来。她的眉头立马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我睡觉不喜有人在侧,你下去罢。”

玉奴掩上门,袅袅地跪了下来,“奴只是奉妈妈之命,望官人饶恕则个。”

比起其他脑满肠肥、花样百出,一晚上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客人,自然是王臻华这种一看就是老实书生的雏儿更受欢迎。眼见王臻华不吃这套,玉奴只好收起风月手段。

玉奴规规矩矩垂下眉眼,不再卖弄风情,“奴身子不适,求官人容奴在外间榻上歇息一阵,不然出去后,奴肯定会被妈妈赶去,另陪一桌客人。”

王臻华心道,这倒是个懂事识趣的。

王臻华看里外隔间有门,也不为难这么一个苦命人,点点头应下。

里间红纱软帐,好一副温柔销金窟的模样。不过王臻华身份特殊,怕泄露秘密,自然不会在这种陌生地方轻易入眠,只在椅子上坐着,准备消磨一晚上。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渺的琴声。

王臻华听着耳熟,回忆了一下,此曲有几次在庞老先生处听过,这一次想来是典素问弹的。王臻华想了想不由失笑,不搂着美人亲近,反倒琢磨琴技……这一位还真是与众不同。

伴着琴声,王臻华手托着下巴,看着烛泪一滴滴滑落,形成一小滩红色的软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明明小得不能再小的关门声,如同惊雷一样响在王臻华的耳边,让她瞬间从半梦半醒之间惊坐而起。

王臻华抬头四顾,周围一切如常,她的心却莫名不安起来。

不对,床上有人!

王臻华霍然站起,慌乱中拿了把烛台防身,几步上前,哗的一下拉开床帐!

一股浓稠得骇人的血腥味先于视觉,传入王臻华的头脑中。王臻华不由呼吸一窒,才看到床上衣衫凌乱、浑身鲜血淋漓的女子正是玉奴。

王臻华颤抖着手,试了试玉奴的鼻息——人已经死了。

玉奴的枕边端端正正摆着一把沾血的刀,这把三寸来长的小刀本是削水果用的,在王臻华刚进屋时,还被搁在外间八仙桌的果盘里。

想到这儿,王臻华忙推开里间门看向八仙桌,果盘里的小刀果然不见了。

离开里屋,不再直面那种血腥的杀人场景,王臻华的大脑才恢复了运转,玉奴死时的模样再次出现在脑海里,王臻华才隐约觉察出来——那似乎不像正常杀人泄愤,而是淫|虐至死。

联系起先前她明明心怀警觉却朦胧睡去,以及玉奴不堪的死亡方式……

王臻华心道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大门,使劲一推,门分毫不动。她透过门缝去看,门外并没有别上门栓,但门死活推不开,显然是被人不知在哪别住了门。

而证实了被人设局陷害杀人的王臻华,也不再试图开门。

因为就算王臻华暂时离开,也摆脱不了昨晚她与玉奴一齐进屋的事实。而且她的离开,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是心虚气短,作为她失手杀人的佐证。

王臻华回到里间,撩开床帐。玉奴娇嫩红润的面容已经变得青白,她的眼角下溅了滴血,倒像点了颗美人痣,衬着白嫩的胸脯、凌乱浸血的纱衣,平添了几分诡异妖娆。

王臻华探前身子,拿起那把沾血的刀。

是谁设计了这一场杀局,王臻华无暇思考。现在对于她而言,最关键的就是洗脱自己的嫌疑。

王臻华避开刀柄上沾血的地方,右手握紧刀,走到梳妆镜前。躯干四肢不宜动,因为她要保住女儿身的秘密,事后大夫包扎会不方便。那么唯一能动手脚的地方,就只有脖子了。

她避开颈上的大动脉,深吸一口气,朝着左颈处稳稳地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王臻华捂住伤口,小心不让血喷溅出来,把刀原样搁在玉奴的枕边,回到桌子旁坐下。

脖子上的伤口虽然避开了大动脉,但只一会儿功夫,血就流了满手。白色交领右衽的中衣领部已经染成了暗红,藏青色的外衫也变成了一种浸湿的暗沉色调。

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力气飞快流失……都让王臻华怀疑,她是不是失手割错了地方。

王臻华估摸着这形象能糊弄过去了,伸手将桌上一整套的茶壶茶盏、连同花瓶果盘一股脑儿全扫落在地,一阵瓷器碎地的清脆响声,立刻打破早间的宁静。

“来人,救命……”

虽然王臻华的呼救声有些虚弱,但外面的人还是准确地定位到她的房间。其实判断依据很简单,刚才这么大的动静,这一层所有人都先后探出头来看情况,只有这一扇门窗紧闭。

门很快被踹开,众人进了里间,被浓重的血腥味吓得瞬间失语。

王臻华此刻完全本色出演,她虚弱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满手是血,手臂笔直地向前伸出,喉咙间发出几个轻不可闻的字句,“救我……不要放过……”

留下几句指代不明的话,王臻华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放松心神,半真半假晕了过去。

大夫的初次包扎很粗糙,大概是伤势太重、伤口太狰狞,都顾着怎么捡回她一条命,倒是没人提要给她换身干净衣服。当然,也未必不可能人家是嫌麻烦,等着她挂掉一并换寿衣。

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扒掉衣服,王臻华不再强撑,沉沉睡去。

等王臻华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是黑沉一片。

守在床边一整天的重砚,第一时间发现了王臻华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