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封阁女相(3)

作者: 千金裘 阅读记录

“多谢伯母体谅。”王臻华放下茶杯。

“婧娘自小是婶子看着长大的,我对她的疼爱是不下于对我家东齐的。”陈母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婧娘失了父亲庇护,日后嫁进我们陈家做宗妇,别说她两个厉害妯娌了,就说宗族里的各路杂七杂八的族亲,只怕也压制不住。婧娘又是这样一副矜贵的体格儿,到时候每天从早上睁开眼一直忙到午时敲梆子才能歇,这样日日操劳,只怕年岁不保……”

王臻华一脸被触动的样子,深深自责道,“都怪我学艺不精,若我能早日读书有成,参加科举,顶门立户,做大娘的依靠,她日后在婆家也能少些压力。”

陈母煞有介事地跟着叹气,“唉,也是婧娘没能投个好胎,若她能托生在你后头,等你长大成人金榜题名,她有个当官儿的哥哥当依靠也是好的。”

王臻华耷拉着嘴角坐在椅子上,天塌了一样愁眉不展。

陈母拿帕子掩了掩唇角。刚才吓人的气势一定是她的错觉,这王家小官人果然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这不,稍微一吓唬,不就立刻慌了手脚任人摆布了吗?

“婶子倒是有个主意。”陈母卖起了关子。

“什么主意?”王臻华惊喜地抬起头,迫不及待问道。

“在宗妇的位子上一日,就得操一日的心。”陈母先铺垫了一句,看王臻华一脸赞同,才慢慢抛出后面的话,“但如果不做宗妇,嫁给我儿当二房,有老太太和我在后院给她撑腰,东齐这个夫主跟她青梅竹马,也不怕被冷落遭下人怠慢。她在陈家半点心不用操,好吃的好玩的紧着她先用,跟在娘家当小娘子的时候一样自在,这样难道不是四角俱全?”

王臻华信赖地边听边点头,但听完后,却缓缓皱起眉,“可是二房……说出去太难听了。”

陈母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道,“你年纪还小,不懂在后院名头最不重要,握在手里的实惠才是最实在的。你仔细想想,是想让婧娘当个体面的正妻宗妇,几年后累死在后院,凄凄惨惨连个后都留不下,还是当个逍遥自在的得宠二房,滋滋润润,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王臻华苍白稚嫩的脸上明显地闪现过挣扎的表情。

陈东齐适时添了一把火,信誓旦旦道,“不管婧娘是嫁给我当正妻,还是做二房,我跟婧娘青梅竹马的情分都做不得假。我把话放在这里,有我在一日,就誓要保她一日周全!”

王臻华咬了咬牙,狠狠一捶桌子,下了决心,“姐夫这样情深意重,我当弟弟的,怎好只为颜面好看,就枉顾大娘一生幸福?”

陈家母子迅速地交换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陈母勉强压下翘起来的嘴角,追问道,“你的意思是?”

“诚如伯母所言,二房虽不好听,但于大娘而言,却是一条两全其美的路,我也深以为然。”王臻华利落起身,弓下腰,深深一拜,“日后大娘在陈家,还要伯母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陈母高兴地嘴角都合不拢了。

王臻华欣赏了一会儿陈家母子小人得志的表情,才故作为难道,“只是这样的话,当初交换的庚帖就作废了。当年家父与伯父交换的庚帖,是以明媒正娶为前提的。”

陈母欢欢喜喜从袖子里取出婧娘的庚帖,递了过来,“还要请大侄子再出一份嫁二房的文书,今个儿就是黄道吉日,待会儿我就去官府一并登记了。”

红色的庚帖上,确实写着婧娘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等。

确是婧娘的庚帖无误!庚帖到手,计划算是成了一半,王臻华低头将它拢到袖里。

“伯母莫急,还有世兄的庚帖,你也一并拿回去吧。”王臻华朝秋枣吩咐道,“秋枣,你去书房把八珍格左数第三、上数第二的格子里的木匣给我取来。”

“好的,官人。”秋枣利落一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别忘了纸笔,我大侄子还得出一份文书呢!”陈母远远地朝秋枣喊了一声,秋枣也不知是听没听见,身子一个停顿都不打,就消失在长廊拐角。

当着晚辈被下人落面子,陈母脸色不太好看。

碍于事儿才办了一半,陈母不好立刻翻脸,只好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你家当主子的也太和气了,一个使女派头比主子都大,很该再教一教规矩!”

王臻华宽容一笑,没有回嘴。

与陈母正相反,王臻华反倒觉得,王家使女的业务素质非常高,等此间事了,很该发一回奖金,犒劳一下这个聪明又识眼色的使女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木匣是红木的,上面有重瓣莲花和丛丛水草的浮雕,前面落了个小铜锁。

王臻华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枚小铜钥匙,开了锁,铜锁应声而开。王臻华取下铜锁,左手扶在木匣盖上,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警觉抬头,环顾四周。

旁边伸长了脖子看着的陈家母子一个低头喝茶,一个转身吃点心,仿佛避嫌得很。

王臻华只从原主记忆知道,其父王昱临终前留给原主不少东西。王昱对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有够信任,王家的租铺地契、每人的生辰八字,乃至所有下人的身契等等都由原主保存。

王昱对婧娘疼爱有加,当初选了陈家,一来是陈家知根知底,二来是他早年对其有恩,只要王昱在官场一日不倒,陈家就一日比王家低一头。这样低嫁过去,陈家必然要一辈子捧着婧娘。

没想到王昱在世时,陈家谦恭和蔼;现在王昱不在了,陈家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

这只木匣保存着跟陈家有关的所有东西,王臻华把木匣掉了个头,面朝向自己,随后揭开盖子。最上面搁着陈东齐的庚帖,与婧娘的庚帖式样相同。

“陈小官人的庚帖在此,还请贵府收好。”王臻华随手递给秋枣。

陈母草草收起庚帖,没注意到王臻华的称呼变得生疏。陈母两只眼珠子都直勾勾盯着木匣,好把她想象中的陈家房契地契、书局契书、银票金银都勾出来。

让陈家母子意外的是,王臻华还真的又取出几张边缘发黄的契纸。

王臻华像是很意外,小心展开泛黄的契纸,浏览了一遍,就迟疑地看向陈家母子。

陈母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猜测,一个比一个让人心花怒放,她眼冒精光,“大侄子,难道这些契纸跟我家有关系?”

“唉,我却是希望这东西跟贵府一点关系都没有。”王臻华为难地点了点头。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陈母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义正言辞道,“婶子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一口唾沫一个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年纪虽小,但也不能胡乱赖账!”

“既然你坚持……”王臻华一脸受教,指了指契纸,“这是天元二年至庆和三年贵府向家父所借银两的借据,我刚才算了一下,共计三千六百两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