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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阁女相(27)

作者: 千金裘 阅读记录

“什么人能拿到这所库房的钥匙?”

“只有我和旧库管事。旧库管事是我的内弟,但他一贯懒散,交给他的活儿一向丢给自家管事,想来就是赖五担了这营生。” 陈德的语气低沉下来,一眼不眨地盯着赖五,“因这库房存着的都是旧货,我鲜少会去,不过前儿我清点总库,去了一趟旧库,发现里面少了一盘五股苎麻麻绳。”

“你是说,赖五偷走了那盘苎麻麻绳?”李大人语气有点微妙。

“尽管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恐怕事实就是如此。”陈德遗憾地摇了摇头。

“赖五,你怎么说?”李大人问道。

赖五本来已经疼得神情恍惚了,但陈德的指控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先前他肯一肩担下指使人诈欺王臻华的罪名,是因为一来此计半途而废,并未造成什么伤害;二来小莲一案与纵火一案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二者有牵连;所以就算判刑也不会多重。

但现在陈大官人要将杀程小乙的罪名,栽在他头上——这可是要砍头的呀!

赖五张嘴想要大喊,老子从来没管过库房,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四股还是五股的麻绳……但是陈德慈和惋惜的眼神让赖五瞬间失了语,那是对他的警告!

他那年过七十的老母亲和上个月刚满十岁的乖儿子,都是周家签了卖身契的下人。

倘若他说错一句话,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跟着陈大官人办事五六年,背叛得罪他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赖五见了不少,他可不觉得陈大官人会对他法外开恩。

赖五坍下肩膀,准备认下罪名。

这时,一直当壁花的程御终于看够了戏,漫不经心地朝李大人拱了拱手,“昨日我路过淮安街,碰到一个叫赖明的小子办事精干、回话伶俐,我一时惜才,就给他一家赎身为良民。我跟那家主人已经交割完毕,还需来汴梁府登记造个册,不知李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李大人显然也看出赖五心里有忌惮,才不得不听陈德的话。此刻程御的话一出,赖五顿时眼睛也亮了,背也挺直了,自然明白程御口中的赖明对于赖五来说很重要。

“程大人一片惜才之意,我自当成全!”李大人朗声大笑。

公堂就在汴梁府,这么一个户籍变更的小事,自然快得不能再快。不一会儿工夫,赖五就看到自家一家三口的良籍文书,顿时连屁股上的棍伤都扔在脑后,开心得眼睛都笑没了。

而跪在一旁的陈德脸色铁青,看向赖五的眼神阴森煞气得几乎要吃人。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个文名和文案,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对手指

☆、第二十四章

赖五是个明白人,指挥使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一家三口从贱籍变良籍,那是因为大人眼下用得着他,但如果他不懂事说错话,那么贬良为贱也同样费不了多少时间。

想到这儿,赖五跪直了身体,“启禀大人,小人在一年前指派小莲勾引王官人,两个月前买通程小乙交付石漆令其见机纵火,半个月前令闲汉王二向小莲下毒……这一切都是由陈官人指使。”

“赖五,你别血口喷人!”陈德怒道。

“周官人确实在陈家店铺里挂着个管事的衔儿,但只是空拿月钱,并不管实差。”赖五一点都不为陈德的叱喝所动,继续道,“小人为周官人跑了十来年腿,从来没见过什么旧库钥匙。大人可以召周官人来问,小人若有一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问道:“陈德,旧库的钥匙到底谁有?”

陈德的脸青青白白变了半晌,才定格成一种局促不安的老实人模样,“想是我记错了……实在是旧库一直闲置不用,一时记错也是有的。”不待李大人发问,陈德就急慌慌解释,“但那苎麻麻绳的确不是我拿的,程小乙的死跟我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发当晚我一直在家中,贱内可以作证。”

“难道那麻绳能凭空自己消失了不成?”

“这我实在不知……”陈德苦着一张脸,“说不定是什么人撬门偷走了它,说不定有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于我!求大人给我做主,还我一个清白啊!”

“你是清白的?”李大人冷笑,“就算此事暂且按下不论,刚才赖五指认你的桩桩件件,你身上还有清白可言吗?”

“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赖五,致使他胡乱攀咬于我。”陈德一脸义愤填膺,看向赖五,“我内弟虽然人无能了些,但对下人一向宽厚大方,不想竟养出了你这么一条忘恩负义、反咬主人的狗!”

“一切都是赖五片面之词,请大人千万不要受他的蒙蔽,冤枉了好人!”陈德对李大人一抱拳。

李大人不由沉默下来。

虽然证据都指向了陈德,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着刚脱了奴籍的赖五的几句证词,还有陈家糕点铺库房里丢的一盘麻绳……要是陈德一直硬顶着不松口,还真不能给他定罪。

“大人可否容我看一下程小乙的尸格?” 程御对李大人道。

“请。”李大人让衙役送过去。

程御翻了翻,在某一页定住,随后视线在大堂里扫了一圈,最后有点古怪地定在陈德头上,“大人可否请仵作上来作证,并呈上相关证物?”

李大人迟疑一下,“仵作并不在官衙当差,大人若想见他,恐怕得着人另行传唤。”

本朝的仵作多是由贱民或奴隶充任,虽然仵作验尸是判案的重要依据,也很需要丰富全面的专业知识,但这一行却并不为人所尊敬,甚至官府对他们的信任也不过尔尔。

所以李大人提到仵作上堂作证时,才有所迟疑。

程御却直截了当点了头。

李大人无法,只得派人传唤仵作,但想了想还是不解问道:“不知大人传唤仵作,所为何事?”

“尸格中提到,尸体口中有几根头发,恐怕是凶手留下来的。”程御一手托着下巴,眼神玩味地在众人头上扫过,“现在本案的嫌犯都在场,索性就拿这几根头发来比对一下,看看是谁落下的。”

“尸体……口中?”李大人有点犯呕,没敢再问下去。

“是啊,这程小乙也算争气,留下来一点证据。可能是在跟凶手打斗的时候揪下来,或是撕咬下来的……”程御饶有兴致地感叹道,“还不算笨,要是攥在手里,恐怕早晚会被凶手检查发现。但吞在口中,藏在舌下,凶手就算再周密,也不会猜到程小乙会把证据藏在这里。”

“若是一般形状的头发,恐怕没法比对出来自何人,但是这几根头发却独有特征——”程御照着尸格一字字念道,“发长二尺三寸,发根灰白,发梢黑而卷曲……”

随着程御平静的声音,众人的视线先后落在陈德头上。

陈德头上束着玉冠,但这并不妨碍众人的观察。他虽然保养得当,头发养得浓密黑亮,但毕竟年过不惑,发根处隐隐泛着灰白,而且他的头发带着一点自来卷,只在发梢处稍有卷曲,不影响观瞻。